我也看着他,神色镇定。
他皱眉:“这是……”
“有句话我想问殿下。”
我说,“殿下方才说,唯有自己挣来的,才是最可靠的。今日之事,便如先前那鄂州平叛一般,是殿下展露身手的时机。望殿下万万抓住,为自己再挣一次。”
景珑的目光变得复杂。
“你早知此事。”
他说。
我毫不避讳:“正是。”
“那么太上皇要孤将你带回芙蓉园,你也知道么?”
说罢,他将手中的文书递给我。
我愣住,看向他手里的文书,一把拿过来。
这并不是什么景璘的密诏,看上面的印玺,却是太上皇的手谕。
上面说,有人欲趁二圣骊山行宫田猎之际图谋不轨,届时京中恐有反贼生乱,遥相呼应。令左金吾卫大将军坐镇京中,并将玉清观玄真带到芙蓉园待诏。
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又将那手谕上的每个字看了一遍,而后,看向景珑。
风水轮流转,不可置信的人,成了我。
——
见到太上皇的时候,是在深夜。
在这之前,兰音儿先回来了。
“玄真,今日你离开之后,骊山行宫里出了大事。”
她见到我,激动不已,“你知道么,竟有人要谋害太上皇和圣上!”
纵然已经琢磨出了大概,我仍想知道其中细节。
“究竟出了何事?”
我问。
“上皇身边的侍卫果然高人辈出,今日在那猎场上,正当圣上要射鹿开猎之时,众目睽睽之下,上皇的侍卫突然将几人押了过来。他们说,这几人鬼鬼祟祟在马厩出没,他们觉得可疑,上前盘问,竟发现他们不是宫里人。而后,他们从那些人身上搜出了些瓶子。经太医当场辨认,说这是外邦来的毒药,能让马发疯!上皇当即让人查验,竟就在御马的马厩里发现了掺了毒药的草料!玄真你说这事险不险?圣上和上皇的马可都是从御马厩里牵出来的,它们若是服了毒发起疯来,简直不堪设想!”
夏雷
我听着兰音儿事无巨细地将骊山行宫里的事说了一遍,心中的疑窦渐渐解开。
显然,景璘自诩筹划缜密,但终究是棋差一着。
太上皇连他用的是什么毒药都提前知道了,还早早预备了郎中,当场唱一出验毒的戏。
要么是太上皇的人盯景璘盯得滴水不漏,要么是给景璘办事的那些人里出了内鬼。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景璘睡不着觉。
连身为皇帝的景璘尚且如此,那么我这小小的玉清观道姑被他掌握了行踪,也就不足为奇了。
太上皇回到芙蓉园玉华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兰音儿累得睡着了,我却睡不着。
我知道,他既然专门在手谕里让景珑将我带回来,那么就一定不会忘了找我。
果然,传唤的内侍来了。
不过他不在玉华宫。
内侍领着我,竟是来到了摘星楼上。
天边闷雷滚动,黑夜中,时而有闪电亮起,崔嵬的滚滚乌云在瞬间显现出狰狞的模样。
风雨将至。
檐下的灯招摇舞动,早已经被吹灭。楼内的宫灯也不住摇摆,在地上投下惊疑不定的影子。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正站在阑干边上,似乎在欣赏着乌云压城的景致。
偌大的摘星楼,可容纳百官聚宴,如今空空荡荡,愈发显得他的身影孤寂冷傲。
大约听到了响动,他转回头来。
又一道闪电光掠过,将那眉宇之间的神色映得锐利。
我正要行礼,却听他道:“上前来。”
见我迟疑,他淡淡道:“怎么,杀招都敢下了,还怕与朕这该死之人站在一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