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等你病好。”
李景珑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鸿俊双眼,追问道,“白鹿一被妖族控制,散出的黑气,就能让人坠入噩梦,这噩梦不是真的,告诉我,鸿俊,你梦见了什么”
“景珑。”
鸿俊说,“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妖怪。”
李景珑“”
“你都知道了”
李景珑震惊了。
“不是我说的”
鲤鱼妖马上撇清关系。
“就在这儿。”
鸿俊指了一指自己心脏之处,“与赵子龙无关,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那只是个梦。”
李景珑说,“一个梦而已,鸿俊”
鸿俊胸膛剧烈起伏,李景珑又说“相信我,你的身体里没有什么妖怪鸿俊”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鸿俊的手腕,鸿俊下意识地想挣开,然而一股温暖而光明的力量渗透了他的经脉,注入他的全身。
李景珑手掌中着光,渐渐地浸润了他,让他想起许多快乐的事,驱魔司里的初秋,阳光下梧桐叶沙沙作响,白雪里的温泉,漫天雪花一落在池中,便化作了虚无。
鸿俊渐渐平静,只听李景珑认真道“不要想东想西的,好么”
鸿俊便点了点头,李景珑放开手,沉吟片刻,而后道“九岁那年,我爹去世了,我大病一场,那一年的许多事,记忆已模糊不清,九岁以前的事儿我鲜少记得。你既问到,我回头自然会再想想。”
“现在,鸿俊。”
李景珑说,“告诉我,你究竟梦见了什么是不是梦见了爹娘的死”
鸿俊心中猛地一抽,怔怔看着李景珑,只不作声。
李景珑眼中带着不安与焦虑,说“信我,鸿俊。”
鸿俊刹那想起了梦里,李景珑手持智慧剑,被那金光武士附身时的一刻,那时他的眼神就如现在一般,痛心、内疚、难过,又有着不安。
鸿俊犹豫再三,此刻贾洲却敲了敲敞开的门,说“打扰你俩了,绸星,一起用晚饭”
贾洲的妻子十二年前因难产而逝,母子皆亡,多年来未有续弦,也不愿回到中原,膝下无子,再见外甥时,自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与亲近。一时似有许多话想说,顾及外甥刚醒,又是病后,想想终归忍住了。
“这可好多年了。”
用饭时,贾洲朝鸿俊笑道。
这世上大抵不会有人,无聊得来乱认亲戚,鸿俊见到贾洲那一刻时,心里还是非常难过的。只是太多纷繁错杂之事,冲淡了他的重逢之喜。
“难为你上河西来,还带了东西给舅舅。”
贾洲又笑道。
东西鸿俊正一怔,李景珑提醒道“长安市上买的,自己给忘了”
鸿俊被这么一提醒,终究想起来了,出前李景珑买了一盒茶饼、胭脂,真丝与珍珠钗子。当时鲤鱼妖还嘲他要男扮女装来着。
“可惜你舅娘走了好多年。”
贾洲说,“过得几日,我带你去看看,烧给她。”
鸿俊点头,说“生老病死,枯荣更替,乃是天意,总有一天将重逢。”
小时候重明曾说过这句,那时他还不懂,如今却是懂了。
贾洲笑道“看到你,我就总是想起你爹来。当年你爹是位名医,没想到你长大后,却成了驱魔师,该不会是从小被他灌药,灌得天赋异禀罢”
鸿俊便答道“是我爹的弟兄,后来收养的我,再教了我些驱邪的法术。”
贾洲点了点头,说“孔宣来西凉那年,也曾露了一手,替我收复妖魔”
李景珑一直对贾洲之言心不在焉,观察鸿俊脸色,这时莫日根突然问“什么妖”
贾洲想了想,答道“忘了,是一队士兵,在雅丹自相残杀。孔宣便认为有妖作祟,亲自前去除妖,那一年后,便再没有出过事儿,直到今岁妖魔作乱,没等到孔宣,却等来了你。”
贾洲身具劳困之色,多年来镇守边关,未得提拔,全因其父也即鸿俊外公乃是上上任节度使副使,如今哥舒翰掌权,几任前旧部将不是归乡就是调任京官,唯独贾洲守在玉门关前。哥舒翰敬重他行军打仗之能,却也不愿提拔他。贾洲本并无念想,只打算在此地守着与妻子的记忆,了此余生。
鸿俊答道“舅舅,长史会把这次的事儿顺利解决的,您别太担心。”
贾洲想了想,却道“绸星,老实说一句,你当真要做驱魔师吗非得以这官职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