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听到后,又惊又喜地说道:“不消说了,必定是妖魔在这里伤人了。等我给你们剿除他。”
众僧人说道:“老爷,妖精不精者不灵。他一定会腾云驾雾,一定会出幽入冥。古人说得好:‘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老爷,你不要责怪我们说:你若是能拿住他哩,便是给我们荒山除了这条祸根,正是我们三生有幸了;若是还拿不住他啊,却是会有好些儿不便处。”
行者问道:“怎么叫做有好些不便处?”
那众僧人说道:“直接不相瞒老爷说。我们这荒山,虽然有百十个和尚,却都只是自小儿出家的:
长寻刀削,衣单破衲缝。
早晨起来洗着脸,叉手躬身,皈依大道;夜来收拾烧着香,虔心叩齿,念的弥陀。
举头看见佛,莲九品,艺三乘,慈航共法云,愿见只(qi)园释世尊;低头看见心,受五戒,度大千,生生万法中,愿悟顽空与色空。
诸檀越来啊,老的、小的、长的、矮的、胖的、瘦的,一个个敲木鱼,击金磬,挨挨拶拶(za,挤来挤去),两卷《法华经》,一策《梁王忏》;诸檀越不来啊,新的、旧的、生的、熟的、村的、俏的,一个个合着掌,瞑着目,悄悄冥冥,入定蒲团上,牢关月下门。
一任他莺啼鸟语闲争斗,不上我方便慈悲大法乘。
因此上,也不会伏虎,也不会降龙;也不识的怪,也不识的精。
你老爷若还惹起那妖魔啊,我百十个和尚只够他斋一饱:一则堕落我众生轮回;二则灭抹了这禅林古迹;三则如来会上,全没半点儿光辉。——这却是好些儿不便处。”
行者听到众和尚说出这样一番的话语,他便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高叫一声:“你们这众和尚好呆哩!只晓得那妖精,就不晓得我老孙的来历吗?”
众僧人轻轻的回答道:“确实不晓得。”
行者说道:“我今日简略的说说,你们听着:
我也曾花果山伏虎降龙,我也曾上天堂大闹天宫。
饥时把老君的丹,略略咬了两三颗;渴时把玉帝的酒,轻轻呼了六七盅。
睁着一双不白不黑的金睛眼,天惨淡,月朦胧;拿着一条不短不长的金箍棒,来无影,去无踪。
说什么大精小怪,哪怕他惫懒流脓!一赶赶上去,跑的跑,颤的颤,躲的躲,慌的慌;一捉捉将来,锉的锉,烧的烧,磨的磨,舂的舂。
正是八仙同过海,独自显神通!——众和尚,我拿这妖精与你们看看,你们才认得我老孙!”
众僧人听着,暗自点头心中说道:“这贼秃开大口,说大话,想来是有些来历的。”
他们都一个个诺诺连声的说着。
只有那喇嘛僧说道:“暂且打住!你老师父正生着病,你去捉拿这妖精不是最紧要的。俗语说:‘公子登筵,不醉便饱;壮士临阵,不死即伤。’你去另一边角斗的时候,倘若因为这连累了你师父,就不大妥当了。”
行者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暂且送凉水给师父吃了再来。”
他端起钵盂,舀上凉水,转出香积厨,就到了方丈,叫声:“师父,喝凉水哩。”
三藏正是在那烦闷干渴的时候,就抬起头来,捧着钵盂,只是一吸。真个是“渴时一滴如甘露,药到真方病即除。”
行者看见长老精神渐渐爽利,眉目舒展开了,就问道:“师父,可吃些汤饭吗?”
三藏说道:“这凉水就像是灵丹一般,这病儿都减了一半了,有汤饭也能吃得一些。”
行者连声高高叫道:“我师父好了,要汤饭吃哩。”
叫那些和尚忙忙的去安排。淘米,煮饭,擀面,烙饼,蒸馍馍,做粉汤,抬了有四五桌。唐僧只吃了半碗儿米汤。行者、沙僧只用了一席。其余的都是八戒一肚给吃了。家伙物件都收去,在把灯点上后,众僧人各自散去了。
三藏问道:“我们现今住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