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江知栩的不闻不问,置若罔闻,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至今。
知元十年夏,赵宝林有喜时。
这一年,我已过金钗,终于不再是个别人口中的童女皇后。
也或多或少的,开始有了些皇后的威仪与心机。
不仅处理过柳才人和章贵人的互相陷害,还禁过谄媚圣上的汪常在的足,安抚过突然受惊的陈宝林,甚至还违背心意地,与晚娘的妹妹胡贵姬相处得款款有礼、相敬如宾……
我记得,长公主曾说我扮猪吃虎。
现在,宫中老嬷嬷们背地里常称我很会收买人心。
吉宁也说我是学得越来越虚伪。
南贵人说我活得太压抑。
唯有玲珑懂我,说娘娘从不是谋自己个儿,是谋他人。
这朝夕相处的几年,她显然已被我逐渐策反,早已不去长公主那儿打我小报告了,还常常与我共情。
反倒是茚耳,每日只怀揣着如何勾引圣上的心。
我无意戳破,念着旧情,总想留着一些情面。
可她就是活不明白似的,甚至依然偷偷去长公主处。
不过好在,长公主最近依然懒得管我,她不知日日在沉迷些什么,连往常最感兴趣的朝政都懈怠了,加上江知栩又时常去外地避暑、游玩,朝政上的一概事宜,现在几乎都被我祖父把持着。
宫中甚至有宫女大胆妄为的传长公主在宫中豢养面,说两年前被封为侯爷的就是其一,有的人还神乎邪神地说见过长乐宫抬出好几个俊男尸。
我听之震怒,无情地将这几个多嘴多舌之人掌了嘴,掌了许多板,待她们拼命磕头求饶,接连誓再不乱议时才肯住了手。
但彼时,已有诸多不好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腾起来。
这一年,我够不着我那远在通池当假王的爹,只能鼓着勇气给近在咫尺却没机会相见的祖父送去了很多书信,其中有隐晦至极的藏头诗、也有倾诉思念的七言绝句。
意有所指,情有所劝,他那些聪明的老头,不该一点都看不出的。
但他,全部都置之不理。
可再写下去,我怕被宫中送往书信的信官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反害了他。
于是,我不敢再给他写下去,就给当太傅的外祖父也去了信,思念的言外之意是,要他万不可跟着我祖父胡来,还要他帮忙劝慰祖父,切莫让沈家祖上几百年的赞誉给毁了。
可他虽回了信,却只讲了对外孙女的思念,还让我不要瞎操心,安心做皇后娘娘。
可我,怎么安心?
我只能将心中忐忑强压在谷底,祈祷岁月静好平安如初。
然后尽我所能地做好一个皇后,期间甚至担忧自己储备不足。
还命内府局帮忙找了两个于前朝就开始管事儿的老嬷嬷,教我去理解那些复杂的宫廷政治,学着洞察那些微妙的人际关系,解读宫廷中的权力游戏和利益纠葛。
为的是尽一切可能为宫中谋取福祉。
哪怕最终,我依然无法阻止祖父和爹爹的蓬勃野心,他们真的疯了,也能于我临死前,求得一丝心理安慰,卑微地求我所爱及关心之人,都能安然无虞,一生,安然无虞。
为此,我不顾自己心中的难受和别扭,将有喜的赵宝林接入我的椒房殿。
赐了最好的宅子给她,还亲自去太医院找了最好的医官守在宫中,命御厨的餐食以贵妃级别准备,甚至连稳婆都找了三个……
这待遇,看得连吉宁都羡慕了。
甚至幻想着当待产妇。
接连问我,待她及笄嫁驸马后,我这小嫂嫂会不会恪守约定不忘旧情,也这么待她,或者待遇更好等级更高呢?
我哭笑不得,却无法道其缘由。
有好几次,我甚至想跪下同江知栩述说心中忧虑,让他早做准备,让他扼杀萌芽。
但,终究忍住了。
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万不可告知他人。
于是我只能期许一切都不会生,期许那些念头只不过是我自己杞人忧天,是我心思不净,是我多虑、是我神经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