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向汤有水问计,言下之意很明白:怎样才能搏得美人芳心。
汤有水忽悠成功,他嘴巴上说是说,其实心里根本没什么计策,挠头想了又想,这才憋出一个馊主意:
此次鬼子清剿的讨伐队,宜兴城里有个指挥部,这些东洋赤佬对老子这么神气,搞了他们的指挥部才解气。
三郎压着嗓门道:“真一叔,让你在城里杀几个鬼子,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那个未免太也看你不起了。我是这么觉得的,这城里是鬼子在神气活现,要找晦气就得给这些老鬼子来个下马威,这叫打蛇打七寸。”
真一不傻,知道汤有水是在怂恿自己,可有个白牡丹垫底,此时他也怕眼前的滑头拿白牡丹做文章。
问道:“找鬼子的晦气?他们的七寸在哪?”
汤有水听真一这样问话,再看真一的严肃劲,不敢调皮了,立即低三下四的姿态奉承:“真一叔,狗日的皇军讲究尊严,讲究威风,他们打到那儿,膏药太阳旗就插到那儿。如果咱们把他们的太阳膏药旗,涂成一个黑太阳,你想这效果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等于挖了他小日本的祖坟?这叫攻心为上。”
真一稍一迟疑凝思,一把拿住汤有水的臂膀,瞪着他的眼说:“怪不得你是少爷的死党,果然有点小聪明,这次依你。可有句话拜给你,以后别耍小聪明!”
汤有水被真一识穿,心里吃惊,厚着脸皮讪笑:“真一叔你是少林庙里慧眼如炬的高僧,我这点小把戏自然是不入你的法眼。前天紫霞山死了几百上千的鬼子,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把鬼子的膏药旗换上黑太阳,这个对鬼子的威慑,岂是一点半点?攻心为上讲究的就是精神打击,这比杀死几个鬼子的效果更要大佳,是佳得不能再佳了。三十六计中的计策,岂是鬼子能吃得消的?”
汤有水很为自己计策能与三十六计挂上钩而得意,觉得自己很谋士,如果手中此时有把鹅毛扇,那感觉就更好了。
真一看着汤有水大吹法螺,说道:“是不是你吃小鬼子的狗气太多了憋的?这口恶气我就替你出了!听好了,现在是雨天,写字的乌墨没用,你现在去搞一桶棺材漆来,涂在膏药旗上不掉色。”
汤有水心里连骂自己笨,猴哥样的挤着眼蹿了出去。
宜兴城内,高升旗杆上的太阳旗,共有五处。最高的是日军大队部中的一根,三丈余高。
现在这大队部被第十一混成旅团占用,旅团长玲木阳太,因为前天紫霞山被中国军消灭了一个大队,玲木阳太心情十分不爽,恶劣的很,昨天已经刀劈了那个大队长,以儆效尤。
早晨起床的号声响过,玲木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雄壮嘹亮的操练声,这简直是视军纪如儿戏。他嘴里咬着“巴嘎”
,含怒跨步到门前阶石上,双手叉腰就要威。
可是,玲木见士兵们全部垂,沮丧,有几个偷偷仰望天空。玲木顺着也看天,只见高高的旗杆上,猎猎飘扬的太阳旗,变成了黑太阳……
值星官跑步过来垂报告:全城所有的军旗都是如此……
玲木狂吼:“卑鄙流氓……”
玲木阳太吐血晕倒!
真一把鬼子的军旗糟蹋后,才感觉到汤有水的计策大妙,知道这个马蜂窝捅炸了,城里绝对是不能再呆的,连夜背着汤有水翻出城。说道:“这个攻心为上的主意不错,鬼子肯定要气疯的,你到茶馆告诉三郎忍着点,眼下完成德洋行的交易,才是最要紧的头等大事,如果你再串掇少爷搬弄妖蛾子,啍!”
汤有水感觉到真一身上的森森寒意,抬头正好二人的目光对接,只见一双豹眼中满是冷冷的凶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颈,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弱弱的“嗯”
一声溜进夜色之中。
蜀山茶馆里,三郎见汤有水浑身湿透,一头的黄毛沾贴在脸面上,二粒眼乌珠子眨巴眨巴骨碌碌乱转,那副尊容活脱一只水落鬼上岸。
问道:“怎么了?大半夜的突然跑回来,怎么会出城的?真一叔没去找你?”
汤有水的眼睛终于看到了酒,拎着灌了一大口,长吁一口气又大喝一口,这才说道:“妈妈的想想也后怕,只觉得后背还是寒气直冒……”
三郎听完汤有水的叙述,笑骂:“你受了鬼子的鸟气,就串掇着真一叔替你出头,嘿嘿,我看你怎么在白牡丹面前保媒拉纤,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头,真一叔可是丁是丁,卯是卯的人,如果你滑头忽悠了他,嘿嘿!”
三郎本来也是有心帮真一保这个媒的,现在见汤有水无头苍蝇一样撞进来,乐得让他去折腾。说道:“白牡丹的媒,四邻八乡没一个媒婆愿意上她的门,她也不要别人上门保媒,你可要小心点。”
汤有水知道三郎说的是实情,顿时头大,“嗨”
的一声又使劲一挥手,像是要赶跑什么似的。说道:“不说这个了,三郎,你说紫霞山这一仗,真会是胡雷刚干的吗?”
三郎道:“分析一下这仗打的做派,倒有点象,毕竟现在胡雷刚手里的弹药足得很。可他手里没有老兵,凭训练队里的那些半生不熟的,打不出这样的战果。啍啍,不过这样也好,紫霞山和县城里这么一闹,鬼子肯定是风声鹤唳,你这馊主意也算是出得不错,呵呵,早点睡吧,明天白大美女那里,你要去耍贫嘴,狗日的你别流口水!”
汤有水看到白牡丹就会流口水,平常他都是瞟着眼睛偷偷看,可真要去见她,还真是怵……
时间到了午后,茶馆里只有少数几个茶客,一个头戴桐油竹篾雨笠,一身蓑衣的精干汉子进门,眼睛四下巡察之后,径直走到黄老四面前说:“黄掌柜的,你家东家要的草头,我替他找到了,价钱是大小黄鱼各一根。”
黄老四翻眼看了看精干汉子,说声“我去问问我家少爷”
,便弓腰走过隔壁新房去。
茶馆里的三二个茶客,闻言惊讶,问:“什么药材这么金贵?”
“狗宝!”
精干汉子头也不抬答道,
茶客们不约而同“哦”
一声:“好东西,可遇不可求,这个价钱值。”
这个蓑衣客是吴行风,在见到三郎后的第一句话:“少爷,有桩事体在我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想了两天只有请你出面调停,呵呵。”
吴行风说着还尴尬一笑。
三郎问:“吴大哥,什么事情还能让你为难?”
吴行风把紫霞山战斗复述了一遍,直把三郎听得眉开眼笑,重重的拍了又拍吴行风的肩膀,说道:“好!干得太漂亮了,程爱民和张希北那两个家伙,不会是你想的这么小气。”
吴行风道:“如果是一般般的赢了一仗,我想他俩一点点想法也不会有的,正因为太漂亮了,那二位仁兄肯定会心理不平衡的。”
三郎还是眉飞色舞:“这事你就不要管了,太好了。再告诉你件喜事,昨夜里县城的鬼子又吃了大亏,和你在紫霞山的这一仗,正好可以来个锦上添花,雪上加霜,这个这个,汤有水和真一叔,在夜里把县城鬼子的膏药旗,用棺材漆全涂成了黑太阳,嘿嘿……”
吴行风道:“这个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鬼子挨打又要受辱,会气出失心疯的,少爷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嘿嘿!这对鬼子精神上的打击够狠的,真一叔和汤有水在县城这么一搞,鬼子高层的心理崩溃,就直接影响战局走向了,我看过不了几天,鬼子就会宣布这次扫荡讨伐,圆满结束。”
吴行风的说话,比三郎想的还要美,自得一笑:“咱们就是恶人!吴大哥你知道吗?县城里的膏药旗变成了黑太阳,百姓们都疯传是刘永福显灵,黑旗军打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