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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牲和三胞胎(第1页)

一时间,咖啡馆二楼的热络达到顶峰。咖啡馆的嘈杂是正向的,除了高中生玩游戏时爆出的一阵阵狂叫和国骂。白衣女人的声音夹杂其中:“我那栋楼,七八户,就三个孩子,其他都没结婚。”

1

出租屋属于老破小,周围的羊肠小道交错纵横、四通八达。这种有如毛细血管一样的甬道,弥漫着真实生活的况味。当爸告诉我可以从两幢房子的缝隙直接到达他的工作地点时,我猛然觉,同样可以从此取道前往咖啡馆。步行就能到达。

上午,我带悦出门转转。熟悉环境,又消遣时光。牵着悦的小手,穿梭在陌生的小巷。悦问:“这个沙是给谁坐的?”

我便耐心解释一通:“本来是放在客厅坐的。现在坏了,就放在外面,谁想坐就坐。”

其实,沙健全,只是油漆都剥落了,只留下木色,略显哀伤。

不觉中,来到表哥的健身房。平时,都是表哥的母亲来搞卫生。此时,正紧闭大门,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两个手机号码。健身房门前躺着一只巨型轮胎。大概是健身设备的一种,表哥曾朋友圈展示过一个壮汉将它不断往前掀翻的画面。

我给悦拍了一张合照,给二姑(表哥他妈)。不一会,她回了条语音消息。她的语气显得匆忙和局促。“我刚去送孩子学写字,光(表哥)他们出去玩了。我都很忙。去健身房打扫完,赶快来茶室做卫生。”

最近,表哥和嫂子一行人去闽南附近游玩。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任务便落在了二姑的肩头。

二姑是一个很勤劳的农村女人。她脸小,眼尾爬满皱纹,大概因为长久以来笑容圆融。她身材不瘦,属于梨形身材。冬天总是穿着长款格纹呢子外套。我觉得,她为家庭牺牲了很多,没了自己。环境决定了她的人生轨迹。

我告诉她:“我租了房子。”

她有点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去外面住?家里不好吗?那里更安静是吗?”

疑问的语气里依旧充满和善的笑意。她问:“在家住不好吗?顺便可以带悦。”

我没有说出口:“我有自己的生活。”

只是解释道:“心理医生让我自己住。”

也许,我心中早就有这个打算,就像一个存放已久的包裹,表面落满了灰尘。医生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表面,露出我内心的渴望。

2

回家路上,悦又纠缠着要买玩具。几乎每次出门,他都想买点什么。不管是玩具还是零食。我和妈都觉得不能放纵他消费的欲望。我没有搭理,但是淤积了怒气。每次他惹我生气,虽然我没有当下泄出来,都会找到别的渠道。没有情绪会无故消失。

到家后,看见妈在烫西兰花。水位太浅,不能没过食材。我的脾气“腾”

地起来了:“你不盖盖子,会熟都有鬼。”

这回,遭殃的是母亲。常常,遭殃的都是母亲。正如奶奶成为爸泄情绪的靶子时,我内心的不爽,我朝妈甩脸子,悦也看不下去。我看到一种模式,一种历史的循环。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的家庭吧。

家悦在一旁忿忿地嘟哝:“整天就知道骂人。”

他说的没错,我经常在他面前数落妈的不是。很多人给了我建议,说这样会削弱妈在悦面前的威严,会更难管。

我横眉冷对:“你要我走是吗?”

我的话暗指前两天,他惹我生气,我逃到咖啡馆的事。我觉得此刻我不像他的爸爸,反而像他青春期的儿子。

“我都没说你…”

我把炮口转向他,“刚才又要买玩具!”

我故意在妈面前揭露他刚才的劣迹,希望在舆论场中获得上风。我转身离开,空气中回荡着妈的声音:“那买玩具是不能买。”

妈总是向着我。

我睡了两小时。感觉所有疲惫和愤懑都消释一空了。隐约间,听见悦的声音:“爸爸嘞?”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听见他还在找我,我松了一口气。每次我朝别人完火,不管是父母还是奶奶或者悦,我都是害怕的。我害怕对方也生我的气。

妈说:“吃完去休息了,我们回家吧。”

听到他们要走了,我的心情很复杂。虽然我很讨厌悦的胡搅蛮缠,但同时,我又很着迷他的生机和活力。这时,他想来告诉我。我的心里暖暖的。妈阻止了:“不要去吵爸爸。”

我感觉很愧疚,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爸爸,即使并不是亲生的。

3

14点,我从床上坐起,空气安静得可怕。我心里沉甸甸又空落落的。我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心理医生,悦离不开我。医生问,你离得开他吗?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在那个封闭的咨询室,我的假想告诉自己,没有我,悦的心里就缺失了一块。而我,总是在庆幸自己能拥有咖啡馆时光,又怎么会离不开他呢?

但是此刻,当他真的离开了我生活的场域,我又丧失了自己父亲的身份。我觉,我也离不开他。虽然,他的活泼有时到了可厌的地步,但我仍需要他。

出门前,我烧了一壶水。我盯着灰绿色的水壶和猩红的提示灯,害怕它不及时断电,导致一场火灾。我的广泛性焦虑依然很严重。总是会冒出不可理喻的害怕和担心。到了新的环境尤为明显。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咚咚”

的声响,心中一喜:是他们回来了吗?我环视四周,现依然是空空的一片。才想到,是楼上有人疾步快走。妈前几天还说自己睡不好,因为楼上在吵。我心里还不满她的神经质。

水开了,沸腾了五秒,灯灭了。

出门了,我的思维活跃起来,像只机警的麻雀。屋后在修建一座原木房子。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清冽和辛辣。妈说过几天她要去看看究竟,是私人的房子还是公家的。我没表态,因为我不知道和工人聊什么。转过广场,两个少年在修车。蹲着的面容清癯,面中塌陷。不知道为什么,我注意到这些互不相关的场景。与此同时,我的嗅觉细胞也变敏锐了,察觉到空气中的椰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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