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牵手吗?”
“不了。你看那些老乡,在这地方见到有人手牵手,他们今晚会把这件事当成菜一样端上饭桌的。”
“那下次,我请你去市里。我最近新现一家东南亚餐厅很不错。”
幸好他没有说是一家“意大利”
或是“法国”
餐厅,如果那样,就与他这副模样太不搭配了。
她没有再接他的话,转而讲:“你爸爸是怎么迹的?”
他有点惊讶,“你对这个感兴趣?以前没有女孩子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他笑得有些戏谑,“她们都喜欢问我为什么喜欢她们,有多喜欢。”
他在炫耀她人对他的青眼。她只说:“嗯。学习一下财之道。”
“他本来在大渔船上工作。后来他觉得赚不到钱,就下了船,去港口当海鲜猎头。”
“海鲜猎头?”
“这是我的比喻。他每天凌晨到港口去等船靠岸,挑最好的海鲜,到市里去转手卖给那些大饭店。你说,这工作,是不是跟猎头差不多?”
确实,人有时候也跟案板上的鱼差不多。
“赚到钱,他就买渔船,他经常说,想赚大钱,就得掌握生产资料。但猎头的生意还一直有做,他和我几个哥把周边不靠海城市的生意也都包了,渔船越买越多,越买越大,又承包出去赚租金。这样讲,好像也算不上有什么财之道,都是辛苦门路。他喜欢聪明人,他从小就教我们,要多跟聪明人来往。他很喜欢你。”
这不是“喜欢”
,这是“满意”
。
不过没关系,她也只想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想尝试看看她所见惯了的那种活法到底是不是唯一正确,连那戏台子上都不停在唱,唱完了《荔镜记》,又唱《苏六娘》,观众喜闻乐见的,全是些男亲女爱、终成眷属的故事。
*
稍晚一些,太阳将要下山时候,温水鸿将车停在冯家村外,步行入村。
他姓温,却是在这座姓冯的村子里长大的,不过,他们一家早不在冯家村住了,他爸在县里城里都买有商品房。温氏本就是岛上的外姓,是旧年月逃难来到这里的某一支,好几个村里都住有几户温家的旧族人。他爸一直想为温家修一座祠堂,好像平地起了一座房子,他们姓温的才能就此把根牢牢扎入这片土地。
黄昏的太阳艳红,几乎要吻到那片冯家村孩子们最熟悉的荒废田地。晚饭时间,这里无人,只有中间垄起的田埂上蹲着一个身影,他走近,那折叠的身影迅打开,像一个孩童刹时舒展出关节,化作窈窕少女的形态。“水鸿哥!”
她叫他。
他没有回话,静静站住不动,看着她脚步轻盈地踏过荒地向他走来。光线刺得他眯起眼,他感到自己的目光就像这光线,细细舔舐过少女凹凸的身体线条,为她镀上金边……
“水鸿哥。”
她已走到他面前,背手,仰头,完全睁开眼,看着他,轻声再叫他一遍。
他展露出温暖的笑容,在她看来是同冬日夕阳一样温暖,一个又大又深的酒窝陷入去,为他那副斯文的样貌添了可爱的童真。“小曳,你在这里等我?”
冯曳喜欢温水鸿这样叫她,她不喜欢村里人叫她那些,什么阿曳,什么大妹,土不可耐。
“我听说你到方口村去了。我一听说,就到这里来等你,都等了一个下午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阿公的。”
她不说“你阿公”
,只说“阿公”
,好像他们是一家人,这样便能拉近些与他的距离。
“你最懂我。”
他拿手指戳一下她的脸,“你脸上涂了什么?化妆了?这么好看。”
她脸上浮现一丝羞赧,“水鸿哥,你们单位上班了,这周末就休一天,你干嘛还那么辛苦跑回来?你跟你那个相亲对象相处得好吗?那个方老师。我知道她,方光耀跟方泳柔的小姑嘛。你认识他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