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玉急道:“赵大侠,少棠在他手上,我们不要逼急了他,让他走。要杀他,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雨化田挑一挑眉笑道:“你方才还说我不择手段,卑鄙无耻,还叫他们一块儿上收拾了我,这会倒说我是英雄好汉,要单打独斗了?”
依着赵怀安的本心,哪里肯让雨化田走脱,在他眼前,顾少棠这批人不过是一群草寇,格杀雨化田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奈何他只一个人,这里都是顾少棠这个女匪头的手下,自己若是执意不依,怕是这些土匪不肯答应。倒时只怕反过来会对自己性命相搏,只得收了剑,眼睁睁看着雨化田挟持着顾少棠一步步倒退出了地下石室。
“顾帮主,多谢。”
雨化田挟着顾少棠一步步后退,眼看得就要退出石室,忽然就在顾少棠耳畔轻声笑语。
这是顾少棠头一回与个青年男子靠得这样近,雨化田的鼻息吹在顾少棠耳畔,脸上有些都发烫:“谢倒不必,只是雨大人,麻烦你把尊头挪开些。”
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个人,靠这么近作什么!
雨化田虽然看不到顾少棠的脸,也可以想象出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边不由自主浮上一丝微笑来:“那就后会有期。”
说了,右手镖一收,把顾少棠往前一推,身形陡然拔起,就在半空中一声长啸,向后倒纵出几丈远,落在客栈的屋脊之上,衣袂在沙漠的风沙之中飞舞。
顾少棠叫雨化田一把推出,雨化田既没用内力,以她的身手站住原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一看赵怀安等人已经追来,索性送佛送到西,做个立不稳的样子,向前冲了几步,恰好挡着赵怀安追下去的路。待得赵怀安将她拨在一旁时,就见客栈的屋脊上掠上几条黑影,分明是被雨化田的啸声唤出来的,几人一会合便向着驿站方向掠下,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赵怀安看见这个情景,便收脚不在追赶,一个雨化田他已然拿不下,何况他还有手下,只可惜令国州和吴崇正都叫事绊住了脚,不能同他一起来,不然,今儿雨化田必然走不脱,他也不用求这些不讲道义的江湖人。
想到这里,赵怀安看着顾少棠,打杀了他都不信以十六岁韶龄就能弹压住父亲留下大批手下的女子会因为怕死而如此配合一个挟持她的人,其中必然有鬼。只是在顾少棠脸上瞧不出丝毫端倪,一时气恼极了,道:“顾帮主,我只当你也是侠义中人,不想竟,竟这样不顾大义。”
说了,恨恨跺了下脚。
顾少棠推开扶着她的胡中玉,笑道:“赵大侠是想说我怕死么?命是我的,凭什么我要为了你口中的侠义,舍了性命?”
说完,看也不看赵怀安,回身就向客栈走去。
赵怀安见她要走,扬声道:“你看重自己性命,那他的呢?”
说了一指胡中玉。
顾少棠心中一跳,却不回身道:“他不过是个走江湖的消息贩子,谁会要他性命。”
“是么?那雨化田抓他做什么?难道西厂要请他吃饭不成?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本姓!”
顾少棠霍然转身,不看赵怀安却看着胡中玉。
胡中玉叫顾少棠看得背心发寒,缩着脖子退开几步,咕哝一声道:“你别瞧我啊,我可什么也没说。”
赵怀安道:“顾帮主,令尊没告诉过你么?他是从哪里捡的胡中玉?他没告诉你当年有个邱莫言,就是为了他死在了这片沙漠之中么?”
当年眼看着邱莫言陷于流沙之中,咫尺之遥却救她不得,从此这个名字便成锥心之痛,从此以后周淮安成了赵怀安,专杀东厂诸人,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解一时心痛。
顾少棠惊疑不定地瞧着赵怀安,在她十五岁那年生日,顾况将她叫进房中,交代了她两个秘密,其中一个便是胡中玉的身世。却原来胡中玉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姓于,正是当年救世宰相,兵部尚书于谦之子。明英宗复辟之后,受奸臣蒙蔽,将于谦屈杀于崇文门外,其妻胡氏自尽殉夫,一双幼子被发配至玉门关外。周淮安同未婚妻邱莫言千里护送,同前来追杀的东厂厂督曹化钦决战与龙门客栈,最后周淮安身受重伤,邱莫言死于流沙之中,赶去救援的江湖好汉也损失了不少,到得最后,于谦的两子分散,一个由顾况带上青城山,另一个却是不知所踪。
顾少棠看一眼赵怀安,莫非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周淮安?若就是他,也难怪他将东西两厂恨之入骨。只是当年东厂追杀他们之时,可还没有西厂,雨化田那厮那是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怨着他也太没道理了。
顾少棠浑然不觉自己心中已然开始为雨化田开脱,口中却道:“当今成化皇帝不是雪了于少保冤屈么,便是胡中玉的身份大白也没什么了不起。”
赵怀安冷笑道:“当真没什么了不起吗?那他做什么不改回本名?做什么放着好好的少保公子不做还做这不入流的消息贩子?”
听了这话,顾少棠却是一窒,朝廷虽昭雪了于谦的冤屈,只是胡中玉兄弟当年是如何自流放途中逃脱的?那些江湖人又击杀了多少东厂的官兵,乃至当时的东厂厂督曹化钦都死在龙门,狙杀朝廷命官,其罪非小。朝廷赦得于谦,却不一定能赦得鹰帮这个江湖帮派,只怕会以此为籍口,索性将鹰帮拿下。故此顾少棠同胡中玉都不敢提这事,此时却叫赵怀安揭破。
顾少棠略一思忖,转了头对赵怀安道:“这事事关一帮兄弟,我也不能做主,待我们商议了再给你答复。”
说了,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