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雨菲戒备地皱起眉,正在思索陈争的话。陈争又道:“你其实不用掩饰,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你倔强给谁看呢?詹同学,我进来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其实你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了。”
詹雨菲睁大双眼,“你……为什么?”
陈争说:“我说过,我手上的案子多的是,你以为你老谋深算吗?但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相比,你就像一张白纸。”
詹雨菲讶然片刻,手指轻轻收紧,“我承认,我是有点后悔。我冲动了,但是也是真的很讨厌她。”
理仁中学和所有重点高中一样,升学压力非常大,而这巨大的压力又几乎全部压在实验班身上。詹雨菲外表看上去理性独立,但到底还是个学生,两年多以来,作为班长,她很少在同学们面前展露痛苦和焦虑。升上高三后,学业更加紧张,她越来越感到透不过气。偏偏他们的化学老师换成了一个“怨妇”
。
迟老师被学生私底下叫做“怨妇”
,因为在这位老师身上,他们看不到丝毫师德,只有怨愤,对学生、对学校、对同事、对家人。
4班因为优秀,过去几乎没有哪个学生会被老师责骂,考差了时,学生本人比老师更难受,老师反而要充当安抚的角色。迟老师则不然,她每次上课都丧着一张脸,骂学生浪费她的时间,毁了她的一天。评讲作业动不动就骂人,谁没考好,直接点名大骂。
詹雨菲的室友是个内向敏感的女孩,被迟老师骂得一无是处,有一天一时冲动,差点从楼上跳下去。詹雨菲和同学将她抱住,吓得不轻。
迟老师带来的动荡严重影响了4班的成绩,每个人都对她有怨言,每个人都来跟詹雨菲倾述。但她又能做什么?她尝试和班主任沟通,班主任也很为难,说迟老师很优秀,只是因为家庭生活导致抑郁,情绪上有些调整不过来。
詹雨菲不懂,家庭导致的抑郁是他们这些学生的错吗?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
班主任为这事也去找过迟老师,对方知道是詹雨菲在背后“嚼舌根”
,当众对詹雨菲冷嘲热讽,说她这种商人家庭的小孩,没有家教是公认的,让她当班长,难怪这个班风气那么坏。
化学课代表听不下去,回了几句,立马被骂得狗血淋头。
“怎么才能换掉她”
成了最近4班讨论得最多的问题。
“除非她出什么事,不能再来上课了。”
有学生说:“死掉最好。”
死掉最好,这个念头在詹雨菲的思绪里挥之不去。但是在诅咒娃娃出现之前,她并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件事。
十中的失踪案在全市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越来越邪乎,有诅咒娃娃的学生被警察找到,警察带走了诅咒娃娃,高二有个学生的爷爷死了,据说就是买了诅咒娃娃,其他学校也有人因为诅咒娃娃出事……
气氛在半封闭的校园里越传越是邪乎,詹雨菲听到一个说法,这是天意给他们的机会。
11月2o号早上,迟老师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诅咒娃娃,而昨晚,她再一次数落了4班整整一节晚自习。詹雨菲忍不住了,找到差点跳楼的室友、化学课代表,而她们又找来更多的人,七人一致认为,迟老师该死。
课间,她们将她从办公室叫了出来,一路来到顶楼,顶楼的围栏不高,迟老师一边退一边恐惧地看着她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被开除吗?”
女生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刀,刀尖几乎划到了她的脸上。她从围栏翻了下去,地面传来一声闷响。
“我好像冲动了。”
詹雨菲苦笑着说:“但你知道吗,当所有人都在诅咒娃娃的遮羞布下做坏事,我心里藏着的那点东西就怎么都克制不住。就像什么来着?双十一购物节?你看别人都在买,你自己忍得住吗?”
随后,陈争在其他学生口中听到了类似的答案。校方派来的领导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应该保住这些成绩优秀的学生,还是保住曾经优秀的老师。
派出所民警继续在校园中排查,收缴了大量仿制的玩偶。同时通过监控现,迟老师的玩偶竟然是她自己在学校门口跟小贩买的。她为什么买这种东西?她是要自留,还是想偷偷送给谁?
十二中,北页分局也已经介入了校园侵犯案。这起案子相对理仁中学的更简单,作案者邓闻无论是成绩还是别的方面,都是个透明人,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案之前,他为数不多的标签是“老实”
。
受害者是他的同班同学小筱,目前已经在医院接受治疗,身体能够康复,但心灵上受到的创伤恐怕需要不断的时间才能治愈。
邓闻交待,高一刚入学那天,还没有分座位,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勇气和聊得火热的新同学说话。小筱来得晚,看到他旁边有座位,就坐下了,还大方地问他叫什么,初中在哪里读。小筱长得不算漂亮,但古灵精怪的,眼睛很明亮。他觉得小筱就像一束光。
然而虽然小筱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分座位之后,他远离小筱,几次想和小筱说话,她周围都围满了别人。他挤不进去她的世界,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喜欢文科,下学期分科时,本来打算转去文科班,但是小筱要留在理科,为了小筱,他只得留下来,忍受厌恶的数理化。
理科班的女生比男生少,小筱的异性缘很好,经常和男生一起打球。他每次看到,心中都会升起难受的情绪。怎么样才能让小筱只看着自己呢?就像开学那天一样?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痛苦不断滋长。他清楚自己正在想一些不该生的事,可是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