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雍正唤她名字才回过神来,强忍着咽了口气才带着笑开口。
“云烟在呢”
雍正停了停哑声道:“你坐上来”
云烟起了身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半边帐子,看见他向外侧靠在明黄色的龙枕上,黑漆漆的眼睛已然睁开了。他似乎正要讲话,眼神却忽然寒光一闪——
云烟感到背后一凉,猛然脱口叫道:“有刺客!”
身子已经反射性的扑上雍正身前。
闯入内室的蒙面刺客见状似乎有微微的迟疑,利刃微微偏了点角度似乎想寻着空隙直取雍正,但一剑下去还是刺上了她的下腹,顿时鲜血如注!
刺客收刀再欲击时,雍正摸起枕下利器脱手击向刺客面部,他偏头躲闪,面上蒙布一下散落下来,脸颊边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是个女人!
只在千钧一发间,大内侍卫图海已然带剑而来,直取刺客,刺客回身用兵器招架,兵刃碰撞发生的声音异常刺耳。不消一会,刺客已然被大内侍卫包围。她夺路无门,正欲自刎,却被图海打落兵器,一手掐住她喉咙,另一位大内侍卫都林从她身后反剪住她的胳膊压上前来。
“快来人,快!“雍正用手捂住云烟下腹部的血口,已然声嘶力竭。
“皇上!“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苏培盛和图海匆忙赶到床前,只见龙床上被鲜血染红,雍正一身明黄色里衣已经血迹斑斑,他搂着身前颓然的女子,整个人都像瞬间老了十岁。大家都被这场面惊呆了!分不清到底这血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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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刺客潜入九州清晏一事几乎让皇宫上下震动,雍正却下令封锁消息。
圆明园不如紫禁城密不透风,可也是守卫森严,若是外人就算飞檐走壁也难突进内苑,而这刺客的确不是来自外部。经圆明园殿太监指认这刺客竟然是园中宫女,名唤琥珀,分明武功不俗,而她死活不肯招认受何人指使,终而在狱中用咬舌自尽。苏培盛翻开原始记档,查到此女本姓包。鄂尔泰闻之恍然奏云,古州苗乱之首乃名包利!
云烟伤势不轻,幸而及时救治得以保命。醒来之时,她看见雍正的脸,突然感到前世今生冥冥之间似有定数,内心如无风的水面般平缓。
雍正没有说话,把脸颊贴在她掌心里,细密的胡茬刮在她的掌心,她抬手去摸他的后脑,却感到手掌心里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
雍正十三年二月,古州、台拱、清江等处苗民聚众反叛,阻塞驿路,蔓延内地,官兵力不能御,连省城贵阳亦为之戒严。三月,攻清江。四月,陷凯里。闰四月,陷黄平旧州、清平、余庆等县。雍正帝命贵州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将军,调云南、湖广、广东、广西之兵往援进剿,要求他们“痛加剿除,务心根除,不遗后患。”
又任刑部尚书张照为抚定苗疆大臣。鄂尔泰因事变发生,上疏自责,请削伯爵。
让云烟意外的是,雍正的病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他不仅能下床,也能上朝。一点不像之前那个卧病在床之人。而她自己,一直在九州清晏卧床几月,过完雍正十三年的春天后,才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这一下床走动便让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情——她抱着从扶手下拿出的紫檀盒子,近乎茫然的半坐在雍正平时批阅公务的宝座床上,精致的盖子已经孤零零的滚落在地上。
她早该想到的。
她的目光落在盒中一颗颗鲜红的丹药上,已经去了大半。那鲜红,如血一般刺目而妖艳。
饮鸩止渴。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靴子的囊囊声,一声声“皇上吉祥”
。
“怎么下床了”
雍正进来之时,云烟依旧坐在那里,慢慢抬起眼来看他。雍正的眼神在触及她手中盒子的时候瞳仁明显一缩,渐渐又恢复到平静。
他慢慢走过去,午后的屋里静得连衣料的摩擦声都那么清晰。他走到她面前缓缓蹲□子,伸出带着硕大血美人戒子的右手,将地上掉落的紫檀盒盖捡起。
他就这样半蹲着,将手中的盒盖轻轻放在云烟手中的盒子上,将满目的鲜红掩去。
哗啦一声,整个盒子都从她手中掉落下来!
鲜红的丹药如珠玉般滚落一地,映照满室的辉煌别有一种夺目的美。
云烟已然一下抱住雍正,死死的抱住他,将整个脸颊埋进他的颈口里,失声痛哭起来。
这么多年,她从未如此肆意放声痛哭过。这一刻,整个屋子里只回荡着她的哭声。
雍正闭着双目,双手紧紧抱在她腰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云烟哭累了,像个孩子一般趴在他肩头渐渐睡着。
睡梦中,她听到雍正与宝亲王弘历说话的声音,两人的声音低而平静。她模糊的听着,手指却似乎连动一动也没有力气,下颌下分明盖着锦被,连那柔软的感觉都那么清晰。
“皇阿玛!”
她几乎一下被宝亲王弘历突然拔高的音量惊得立即清醒过来,他语气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全部流露无遗。在她记忆里,弘历早已经长成一个喜怒并不如此外露的男子。
“弘历,你再重述一遍朕的话。”
雍正的声音非常冷静。
“若皇阿玛……百年之后,帝陵只留衣冠,皇后皇贵妃金棺可入帝陵……皇阿玛与云烟姑姑……骨灰并成一瓮……长眠于……雍和宫四宜堂……青桐树下。”
宝亲王弘历像是咬着牙重复着,几次间断,才勉力说完,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