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生意挺好。他还想卖水果,现在家里堆了一批货,都快住不下了。”
“住不下就出来住。”
“嗯,是有这个打算。我加班晚,他起得早,打扰他休息。而且我下个月调去中环……”
【注1】“中环?精英了啊,何阿三。”
夏六一逗他。
何初三十分配合,神情腼腆地低下头,“哪里哪里。”
夏六一又蹬了他一脚,他妈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跟老子演什么青涩少年!
正这个时候铃声响了,坐前头的阿永拿出大佬专用大哥大,却发现毫无动静。
何精英从公文包里翻出了自己的大哥大,“喂?”
“小荷?”
他语气温柔。
夏六一点了根烟,摇下车窗透气。
“……吃过了……还没有,回去的路上,六一哥送我……嗯,明天我下班来接你……我都可以,你想吃点什么?……好,我试试……对了,阿爸给你煲了汤,我明天带来……好啊,我会跟他说的……”
夏六一冲着窗外翻白眼,腮帮子酸得不行——这他妈的,肉麻到大佬面前来了!
何初三秀了至少五分钟恩爱,大佬一根烟都快抽到头,他才磨磨唧唧地合上大哥大,“六一哥,小荷托我问候你。”
夏六一端着大佬架势,唔了一声,懒得说话。
车开到何初三家附近,隔着两条街,将何初三放了下来。他跟夏六一道了别,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拍了拍车窗。
夏六一按下窗户。
“六一哥,你保重身体。如果上山的话,注意安全。”
夏六一不耐烦地摆摆手。
轿车渐行渐远,夏六一不经意回头看,那扑街仔还直直地站在路边望着他。
他回过头,心情烦躁地仰靠在座椅上。
“大佬,要上山?”
阿彪问。
“不了,回家。”
夏六一有些疲惫地道。
顿了一会儿,“叫人把那个蛋糕给我送过来。”
夏六一于生日当晚,一个人在家对着青龙和小满的牌位喝啤酒,用打火机烧掉了何初三送来的生日贺卡,吃下大半个水果蛋糕,未曾刷牙就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害起了牙疼——是真牙疼。
一周之后愈演愈烈,他整个腮帮子都肿了起来,不得不戴着墨镜口罩、掩人耳目地去了医院,被拔下劣质后槽牙一颗——正是去年何牙医镶上去那几颗之一。
夏六一含着半口棉花半口口水,苦不堪言地躺在手术椅,听着嘴巴里吱吱的机器转动声,恨不得将何阿三和他爹都捆起来浸猪笼……扑街仔!庸医!
“这几颗牙材质都不好,容易发炎,”
医生跟他说,“夏先生,要不一起换了吧?”
夏六一一听直摇头,他妈的拔一颗就要人命了!
“大佬,都换了吧,”
陪他一起来的小马说,“镶金牙,洋气!”
夏六一抡起旁边的手术盘将他砸了出去。
小马屁滚尿流从手术室里逃出来,跟外头的下属发脾气,“姓何的臭小子死哪儿去了!这么久没来哄大佬开心!”
姓何的小子一方面玩着对大佬的欲擒故纵,一方面忙着拼搏事业。他做的是投行,又是近年来涨势见好的地产投资,压力大,风险高,收益惊人。彼时香港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房市节节攀高,青壮年们纷纷投身金融事业,呕心沥血、竭尽所能地捞钱。日本正在进行中的经济危机,以及七月份某外资银行的清盘事件,并未给业界带来太大的震荡与警示。
何初三吃在公司,睡在公司,周一到周六,昼夜不停地加班,陀螺一般地四处转。之所以熬了一年还没秃头,应该是跟每天抽空在咖啡间打的那几套太极拳有些关系。
而到了稍有空闲的周日,他就开始拾捡起金像奖影帝的天赋,穿着他阿爸的旧外套,弄乱头发,抹黑皮肤,戴起墨镜,贴上小胡子,随便装一小车杂货,推到夏六一“总公司”
办公楼楼下去卖——他不敢轻易出现在夏六一面前,但见不到又想得挠心挠肺浑身发痒,只能出此下策——被收取保护费三次,小马哥亲自买香烟一次,统统没有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