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品老板却只笑笑,不再说话。
任小念沉浸在轻功精进的欣喜中,这棵松树跃到那棵柳树上。那棵柳树上待了会儿,抓了只黄鹂鸟来玩,竟差点忘了品老板要她住进这间树屋里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正想着该如何跟那醉佬儿拉近关系,想起年幼时宋伯教她的与人为善的道理,便折了几根长长的柳条子,再缀上朵朵白色木芙蓉,在树屋外搭了两副花帘,醉佬儿一副、她一副。
那日晌午醉佬儿梦中闻香醒来,便见到了屋外悬着的那副花帘,正在纳闷,他的新邻居就从帘后冒了出来。
醉佬儿眯着一双半醒不醒的眼睛,怔怔地瞧着任小念一跳接一跳地跳进了他的私屋,而她的这个行为,并未经主人邀请,也未曾向主人请示。那醉佬儿在想:要不要把她赶出去呢?
这间树屋跟任小念那间面积相当,一个圆柱切成了两半,他二人各占一半。
任小念那间屋子她住进去之前,已然布置好了一切。鹅黄色的帐幔,荷藕色的绸被,水草色的屏风,水墨色的漱盆,还有梨木书架、雕花妆台、漆金铜镜,一切清新闲适,又不失人间烟火,是个住人的地方。任小念甚是满意,便问那品老板,这间树屋里是否曾住过别的姑娘。
品老板说是不曾有姑娘入住,倒是有位公子,几天前过路无双城,不知打哪儿听说了他这小院里还闲着一间树屋,这辈子没住过树屋,便打算来这儿住上几天,差人送来一盒金锭子,和一幅卷画,上面画着屋子里的一应摆设,旁边列着一小行清单。原本这间屋子只有一张木床。但当一切布置妥当,那公子却说不来住了。于是乎,便方便了任小念。
而醉佬儿的这间屋子,可是清净的很,除一张硬床、一床被子、几个酒罐,一应物器全无,似个枯洞一般,跟任小念想象中的差不多,但当真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把自个儿活成了行尸走肉一具,还是有些诧异的。
“你平时不洗脸吗?”
任小念问他。
“脸?脸是什么东西……哦,你说这个呀,有嘴能喝酒就成了!”
说着,醉佬儿轻拍着他那胡子拉碴的左脸,又指了指嘴巴,搬起一坛子老酒,猛灌了起来。
“你没有换洗衣服?”
任小念打量着这间萧索屋子,不禁微皱起了眉头。
“衣物都是身外之物,我这副残破身子,要它作甚?”
说着,又猛灌了一大口酒。他喝酒的样子很是痛苦。只是这痛苦被他的颓唐面相掩盖,不易察觉。
外面是清热晌午,任小念只在这间树屋里呆了片刻,却觉手冷脚冷,全身发冷,便问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她这话问的突兀,然而,那醉佬儿灌酒的大手却停在了半空。
“这酒并不是好酒,你却喝的酣畅淋漓,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心里一点都不痛快吧?”
任小念本人的酒量也是很不错的,打小跟雍叔一块儿喝酒练出来了。雍叔也好酒,家中藏着不少好酒,但并不嗜酒,似醉佬儿这般,有酒便是好。雍叔的嘴巴挑的很,一般中上品的酒,都很难入他的眼,更别提迫他尝上那么一小口。他的鼻子灵的很,一闻便知是什么酒。任小念跟他处的时间久了,也得了这么一个本事。
谁想她这话一出口,那醉佬儿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复又猛灌一口酒,道:“我只是个酒鬼,又不是什么酒仙、酒圣。酒能醉人便是好啊……”
说着,便醉倒在了自家门口,直到月上中天,人也没醒过来。
这几天品茗轩请来一帮木匠、瓦匠在整修,按原主人也就是品老板那位世侄女的要求,从饭庄改回茶馆。
任小念除了照原定计划跟醉佬儿套近乎外,没别的事可以做。
这醉佬儿倒不难相处,是个没脾气的邋遢人,就是一天到晚醒的时候少,醉的时候多。
月上中天,还不见他醒来,便展开轻功,飞身下了树屋,见院中无人,人皆入睡,便又飞出了院外,心想着那搅得无双城人心惶惶的绣猫大盗,通常在夜间行动,那日听李侠风的口风,他这次来无双城,就是为缉捕传说中的绣猫大盗,而形迹可疑的方幼鱼,便是他第一个怀疑对象。说不定,她今夜四处走走,就能碰着她心心念念的侠风哥哥。上次匆匆一面,兴奋过了头,竟忘了问他暂在何处落脚,真是不中用。
“小念?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中半问半斥,听得正在走夜路的任小念心里一咯噔,警觉万分地回过头去,见是品善老爹,方才悬起的一颗心瞬间落了下来,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怨怼道:“我说品老爹,你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悄默声地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可吓死我了!”
品善老板没再说话。这时候,任小念才发现,他穿的是一身夜行衣,只扯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圆脸来。
突然,任小念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跟踪我?”
“没有,绝对没有!”
品老板立即否认。同时,看向小念的眼神无比真诚。
任小念这才放了心。她自己撒谎的时候,绝不会露出这么坦然的表情,还习惯性地手舞足蹈,连说废话,每每被雍叔和宋伯轻易识破,便以为旁人也是这个习惯。
“那你……三更半夜跑出来作甚?还穿着这么一身一点都不光明磊落的夜行衣。”
品老爹打扮太怪,任小念不由地生了疑,随口就问了出来。
“我……”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想抓绣花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