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音坊的牡丹花开得正艳。
阳春三月时,多闻天曾带领着一众女弟子,为花圃里的牡丹施了肥。这些牡丹花,能忍受凤翔冬日寒冷的气候,它们有着长达四十余年的寿命,只要养护得当,四五月里,便能开出娇艳的花朵。
幻音坊中的牡丹花,以红色,粉色,紫色居多,其中偶有几株蓝牡丹,称之为“蓝田玉”
的品种。
这些牡丹,有着皇冠形状般的肥厚花瓣,青金石一样的绝美颜色,那是宋召召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李茂贞送给她的礼物,如此算来,已经有了十六载的光阴。
春季复苏,初夏盛放,仲夏落幕,秋季只剩满身翠绿,待到凛冬已至,凋落凡尘,黯然神伤。牡丹花的一生,像极了李唐皇室两百余年的国祚,既有万国来朝,如牡丹盛放一般的开元盛世,也有如今朱温篡唐,皇族覆灭的悲惨凄凉。
只不过,冬去春来,只要养护得当,待到春暖花开时,牡丹花依旧会破土而出,重现昔年的绝代风华。可是李唐后裔,除了那下落不明的十皇子李祥外,可还有复苏的机会吗?
“啊!不要!”
宋召召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守夜的女弟子听罢,赶忙跑上前去,拉开了粉色的纱帐。
凤翔的气温回暖,四五月的季节里,在水月阁歇息,是再好不过的。虽然阁中四处无墙,仅有纱幔遮挡,可是脚底玉砖下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的温水,哪怕是赤脚其上,也不觉得冰冷。
“女帝又梦魇了?”
此时,妙成天从后殿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姬如雪,手中抱着一个黄铜制成的面盆,里面的玫瑰花水,散出清甜的味道。
如今,姬如雪也已年过十五,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是除了眉眼间与姬星彩有几分相似外,性格脾气,却截然不同。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与浅蓝色相见的衣裙,乍一看与坊中女弟子的着装大同小异,可是布料材质,却是极为珍贵的缭绫。
所谓缭绫,是一种精致的丝织品。白居易也曾写过名为《缭绫》的诗作,是《新乐府五十》的第三十一。其质地细致,文彩华丽,产于越地,在李唐时期曾作为贡品,可后来,朱温篡唐,百越人不承认大梁的政权,中原地区,便很少能再见到缭绫了。
妙成天将玫瑰花水中的丝巾拧干了水分,踏上了玉榻的台阶上。她半跪在宋召召的面前,伸出手来,为宋召召擦拭额头的汗水。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当年在天山铸剑阁内,与凌霄子战斗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午夜梦回之时,不免被梦魇惊醒。”
宋召召道。
“那天山剑阵,毕竟是能将不良帅都困住五天五夜的绝妙阵法,亲临其间,自然是让人印象深刻。”
妙成天说。
“最近可有炎摩天的消息吗?”
宋召召问道。
妙成天低下了头,左右摇晃着脑袋。
那一日,漠北神秘的大萨满破了凌霄子的天山剑阵后,便消失于了昆墟雪山之巅,宋召召由于破阵耗费了极大的体力,在天山铸剑阁昏迷了五天五夜,待到她再次醒来之时,紫霄幻音剑已经焕然一新。
凌霄子不仅使用了宋召召从翠凰阙带来的寒铁,还在里面加入了一些天外陨石,把紫霄幻音剑重新浇筑锻造。这柄崭新的紫霄幻音剑,不仅更加坚不可摧,还在陨石的加持下,赋予了磁性。寻常矿物所铸造的兵器,在遇到紫霄幻音剑的时候,都会被磁性所吸引,这无疑是一件对宋召召极为有利的事情。
而将臣,在紫霄幻音剑修复好之后,便悄然离开了,以至于这几年的光景里,四大尸祖如同人间蒸一般,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那一年,在荣姨和柯西的口中得知,娑罗天似乎还活在这世上,随即飞鸽传书于炎摩天,动身前往西域寻访,可是五年过去了,不仅娑罗天没有找到,炎摩天也下落不明。”
宋召召说着,接过了妙成天手中的丝帕,她擦了擦双手,丢到了姬如雪端着的面盆里。
“女帝请放心,以娑罗圣姬的身手,不仅是中原,恐怕铁骊诸部里,也难逢敌手。或许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亦或是信鸽被苍鹰捉了去?”
妙成天道。
宋召召听罢,不忍“噗嗤”
一笑,“你呀,这理由想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奴婢。。。”
宋召召紧了紧寝衣的领口,从玉榻上站了起来。
“女帝晨起了!”
姬如雪见状,忙高声说着。
“女帝晨起了!”
“女帝晨起了!”
“女帝晨起了!”
声音此起彼伏,从水月阁外,一直传到了下方二层的楼阙里。十余名女弟子捧着面盆,胭脂水粉,金器饰,锦缎华服,快地踏着台阶,朝着水月阁走去。
“起!”
姬如雪喊了一声,弯着腰朝着宋召召走了几步,宋召召伸出左手,扶着她的肩膀,从床榻旁走到了妆台前,女弟子们上前为她清洗面部,梳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