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感觉得出来朱晨对余恩恩的特殊对待,这种对待不太应该出现在一名非直系的教师和学生上,有些过分亲密和关注了。但朱晨却给余恩恩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仿佛这样的行为是他本就该做的,或是她本就该得到的。此时的余恩恩没有精力去太过认真地探究对方的态度,只当他是对谁都这样,或者说的确存在对自己的偏爱,就像自己直系老师平日里对顾梓平那样。
于是余恩恩应了下来,随着他离开美术馆坐上了他的车子。
车内的香薰是低调的木制香味,朱晨的车开得又稳又慢,上车后不久又以之前请吃饭的话再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着实让余恩恩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朱老师介意把两顿饭并成一顿大餐吗?”
“如果是你亲手做饭的话。”
朱晨目视前方,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而余恩恩却不禁皱眉看他,上次请顾梓平吃饭而导致的矛盾还印象深刻,朱晨这个听似玩笑的要求的确让她有了些许的排斥,但就像她当时请顾梓平那样,只觉得亲手做饭是最高级别的礼貌和回馈般,她认为或许朱晨这种艺术家,生活不愁的成年人,也像她自己一样,再注重亲自动手的心意吧。
这样说服了自己,余恩恩自然是应了下来。
在应允之后又稍稍沉默了片刻,朱晨才在红灯停车的时候扭头看向余恩恩,目光温和又诚恳地问道:“我可以叫你恩恩吗?”
听到这话的余恩恩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许林晔并不怎么叫她的名字,那个房子里除了李阿姨通常就只会有他们两人,不必称呼也知道是在和对方说话。常用恩恩称呼她的便只有她的朋友——和本杰明。 想到本杰明,余恩恩看向朱晨的目光里便有了些隐晦的警惕,然而朱晨却又似是无意地继续说道:“我班上也有一个和你同姓的学生,如果都叫余同学的话有些奇怪。”
他的解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余恩恩还是忍不住更仔细地去看着他,多少有些无礼和冒犯的目光并没有让朱晨生气,他镜片下的双眼依旧温和清澈,仿佛真的只是觉得奇怪而提出的询问。
红灯变成了绿灯,朱晨扭过头去开车,余恩恩也在副驾驶座上“嗯”
了一声做回答。
朱晨只将她送到酒店公寓楼下,拒绝了余恩恩要请他上去直接解决掉晚饭的邀请:“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吃饭哪天都可以的,身体最重要,再见恩恩。”
大概是朱晨的话语从来都是这么柔软,导致余恩恩有意无意忽略了对方第一回亲密称呼自己时,只在那两个字上的语气变化。但余恩恩想,她现在也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了,在洗手间里吃下的药物只是生理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十分缓慢的,甚至有些反胃的。
她躺在套房里的地毯上,沙就在身侧不远处,但她已经没有力气走过去了。
在她将本杰明送去到何成航房内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余恩恩是个善于自我控制的人,不能说这是否和童年的经历与成长的身份有关,她不熬夜不赖床,坚持健身,保证学业的良好度,甚至一定地控制着饮食。更关键的,就她母亲的前车之鉴,余恩恩也在被许林晔收养之后学着控制情绪,尽力不让情绪有过大的波动,哭泣已经是她能比较好地控制自己情绪后最大的波动了,而当时的反常让她意识到,已经出最高阈值。
找他人谈话只是治标不治本,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她根本找不到可以诉说的对象,所以她当机立断地去找了心理医生,昂贵又冷漠的,但却可以尽情诉说不怕被泄露的对象。微笑但又疏远的女医生给余恩恩开了药,并告诉富裕的余恩恩这段时间可以来得频繁些,以随时调整好情绪波动。
原本周日她也该去的,但顾梓平的邀请的确更重要些,于是余恩恩便推掉了心理医生的,然而却没想到之前那样努力做的治疗和辅导,竟在一幅画面前一败涂地。
而她现在更应该去的地方是那个女医生的诊所,只要她出足够的钱,即使是在睡梦中女医生也会为她赶来,但余恩恩已经很累了,就像是地毯抽光了她所有的能量,又用胶水把她黏在上面一样,她起不来,也不想起来,不想流泪也不想大叫,只要这样静静地躺着就好……
余恩恩几乎要合上双眼,就这样瘫在地毯上睡着,但被丢在一旁的背包里却一直传出振动的声响——不是电话,余恩恩判断出是微信来了通话。
这让她翻了个身,只静静地等着无人应答的结束。
然而又响了,手机不屈不挠地拖着背包在地板上折腾出烦人的动静,余恩恩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眶便忍不住酸涩着。
她还是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给她打来微信电话的是顾梓平,这让余恩恩便更低落了,她点下了接通,然后放到耳边,用像是3天没吃饭一样的气声应道:
“喂……”
[余恩恩,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