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在地上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仿佛大雁垂下的羽翼。
春芳脚边放了一只水桶,她手里拿着抹布,沾了水,一点点擦掉窗棂上的灰尘。
“春芳姐姐,”
金环像个小尾巴,跟在春芳身后,一遍一遍念叨,“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呢?明明你才是一等宫女……”
春芳从兜里掏了把瓜子递给她:“拿去吃啊,我这里还有活儿没干完。”
金环气得一甩帕子,转身欲走。
但想了想,又转回来,还是接过瓜子,塞进兜里。
“我说的是真心话。”
她拽着春芳的胳膊。
春芳停下动作,转过身,把手上的抹布塞进她手里:“没说你不是真心的,不过你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就帮我一起把这窗台、窗棂擦擦,积了一层灰了。”
金环撇撇嘴:“擦就擦。”
说着,沾了水,走进在那屋檐下面的影子里蹲下身子磨磨蹭蹭擦拭了起来。
墙壁灰黑的影子仿佛一个黑色的匣子。
那人站在匣子里,珊瑚站在匣子外。
“也是,”
那人接过珊瑚的话道,“这种事情哪里能轻易让你个二等小宫女弄清楚?不过病不病的倒也无所谓,郁婕妤那疯子,估计早就对玉才人出手了,按着她的性子,玉才人大约没多少日子了。”
珊瑚回忆起从前在明空阁的几年,叹了口气。
“怎么,还念着她的好?”
珊瑚忙笑:“哪儿能啊,我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娘娘的意思是,等到玉才人真病了,你就想办法让明雪把郁婕妤的眼线揪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娘娘打算在郁婕妤志得意满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
北风吹落了几片叶子。
落在珊瑚脚跟前。
“珊瑚,你刚才去哪儿了?”
金环一见珊瑚从后角门进来,忙丢了手里的抹布跑过去,“我找你老半天了。”
“我去门口扫叶子去了,”
珊瑚拎着一把竹扫帚,“上午刮风把别处的枯叶都刮过来了,到处都是。”
“哦……”
金环眼珠子一转,扯着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要不你跟我再去春芳姐姐那边说说?让她自己主动跟明雪说去,她是一等宫女,只要她开了口,明雪想必没法儿有什么意见。”
珊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若今日是明雪和玉才人做的一场局,就她这样,第一个是要被怀疑的。
她才不干呢。
面上却低下头,犹犹豫豫:“……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左右是谁来当都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
金环刚要开口,阿雪就从窗子里喊了声:“金环,去厨房把粥热一热,才人醒了,要吃东西。”
金环撇撇嘴,小声嘀咕:“这么多人,偏生使唤我,就知道上午惹了她的不顺心要拿我开刀……”
虽然嘴上咕咕哝哝,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
身后,春芳和珊瑚对视了一眼,各自垂下眼,继续自己手上的事儿去了。
屋内,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昏暗逼仄的室内。
屋子里没点蜡烛,只一层薄薄的素白的窗纸透着外面黯淡的光。
“那内鬼也不是傻的,你如何能肯定她会今日就对我出手?”
玉才人不解。
“从丹琴险些被害,再到巫蛊一事,动作越来越大,表明那内鬼背后之人已经急不可耐,”
阿雪道,“不管那内鬼到底是受制于人还是被金银迷了心智,此时,都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晚些时候,定下了掌事宫女,才人您身边一应大小事情都有了新的章程,再要对您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仅如此,阿雪从窗缝里望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春芳和珊瑚。
那内鬼,必定就在此二人之间。
风卷着一片小小的叶子从地上飞快地跑过。
阿雪仍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