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落通向石屋的道路只有一条,姗姗不情愿地揉揉眼睛,忽然注意到原本只有一块硬木板挡着的门,多了一条嫩绿色的叶帘。
她好奇地掀起帘子,与高挑的少女对视。
少女红色的眼眸被阳光点亮,浓郁地微笑着:神女大人,您回来了。
姗姗安慰的话语被堵了回去,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沉默几秒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祭司大人允许我暂时侍奉您。赤眼的少女恭顺地捧起桌上的新鲜水果,直到姗姗吃下一颗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
姗姗一时弄不明白:他除了说让你照顾我,还说了什么?
我无法【照顾】您。赤眼少女严肃起来:只有您会看顾我。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祭司昨晚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能让刚刚失去至亲的小女孩一个夜晚恢复活力,怎么想都不会是一般的手腕。
少女眼中的光芒更强烈了:祭司大人吩咐我参与新月祭。她的语气中满是希冀与光荣,看来没有被威胁。
欢庆的场景在姗姗脑海里一晃而过,她逐渐松懈下来:你很想参加新月祭?
是的,那时候所有族人都会聚在一起,分享女神的祝福与收获的猎物。少女站在姗姗身后,努力诉说她知道的一切:只有新月祭、丰收季与五树轮才有一次的祝福之日会有大祭典。
你的嗓子有点哑。姗姗的手刚一伸向小水碟,少女抢先一步端起水碟,将凉水直灌下去,亮出一个羞涩的笑脸。
沉重的心情总算一点点龟裂开来,姗姗不自觉地泛出一点笑意:你叫什么?
我叫逐。逐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笑容凝固在脸上,逐,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被放逐者的意思。她很想给逐一个带有祝福之意的名字,嘴唇开合了一下又紧紧闭上。
她不是逐的家人,逐也不是她的宠物,一个虚假伪善的神女又什么赐名的资格呢?再说逐也并没有提出要求。
你可以叫我姗姗。
逐吓得猛力摇头,又赶紧停下摇头的动作:不不是,神女大人,我,我想,我只能叫您神女大人!
呼~姗姗轻轻舒了口气:都可以。
是!逐脚步轻快地围着姗姗,一会儿站在斜后方,一会儿站在侧面。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热情,没有一丝阴霾,姗姗忍不住轻轻问道:你的姐姐,已经安葬了吗?
逐摇摇头,笑容依旧:还没有做好准备,姐姐说很宽的河会连着很好很好的地方,我夜里去了湖边,那儿很宽。
在应答的同时,女仆抱着瓦罐走了进来,逐的脚步比她快得多,轻松地跑了几个来回,桌上摆好了简单的早午餐。
姗姗先用手沾沾冷水,拿起煮熟的块茎,冲着站在桌边的逐招招手:一起吃。
逐不安地捻着手臂,犹豫地坐下,眼睛直直地看着桌面。直到姗姗吃完手上的块茎,她才舀了一口汤喝。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到只听得见呼吸声。姗姗从靠近自己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块茎递到逐手上:逐,你下午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逐双手捧着块茎,连忙摇头:不、不用的,我晚上再做就好了,姐姐也会觉得光荣
要做什么准备呢?
逐渐渐抬起头,神女棕色的眼瞳汇聚着光芒,比凝固的松脂更加纯粹。她小声说道:我昨晚已经给姐姐清洁过身体,只差系绳了。 系绳?
嗯。逐慢慢点头:以前族里的巫说过,如果不在身上系好绳,野兽会在夜里拖走灵魂的。修长的睫毛遮住复杂的神色。
原来是久远的习俗,姗姗喝下最后一口汤:我等等也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一起吧。
可是神女大人
我说过,神会祝福你们。
逐想反对,神女怎么能屈尊降贵为区区一个族人系绳呢?巫都不会的。祭司大人他明明说过可是,【区区一个族人】的那个人,是她的姐姐啊
巫狰狞的脸与祭司和蔼的微笑交错在一起,最后,属于人类的心灵占据上风。
逐猛地向地上跪去,却被神女扶住胳膊。神女的力气原来那么小,小到无法拉开弓弦或者举起斧头,但是又那么无法抗拒,她终究没能跪倒。
神女大人
两人站稳后,姗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刚来这里不久,记得教我怎么系绳呀。
是。这一次的微笑,带着释然。
午后,两人顺着围墙漫步。逐时不时弯下腰,从草堆中拔出一根细长的野草。这种特别纤长的野草让姗姗想到芦苇,但茎干是棉白色的,前段的白毛也没有那样长。
神女大人,这些是绵草。逐将绵草递到姗姗面前,用手指掐去前段的白毛,只留下茎干。接着灵巧地撕开茎干,内部的纤维在阳光下丝丝缕缕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