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博士和小硕士越来越熟悉。每次上课,6绍晖总是来得很早,在课前和陈笛聊一会儿。有两次上课,陈笛来得晚了,进了教室正要费力地找空座位,6绍晖就赶紧给她打手势,叫她去他身边的空座。这门课的时间是上午的最后一堂,大家下了课多半直接去食堂吃饭。开始的几堂课下课,6绍晖都和陈笛打了招呼,先走了。后来6绍晖就等她一起走出教学大楼,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当然大多时候,陈笛身边还有自己硕士班级的同学,6绍晖就招呼陈笛的同学一起走,三四个人一起买饭,坐在一起吃饭。
虽然不管是博士还是硕士,一年级的研究生都没有开始课题研究,但系里要求研究生参加专业课程学习的同时,也要参与学术活动。开学后专业学术活动也越来越多,每个课题组研究生的研究进展汇报、成果分享,导师们的专业指导、学术报告,外面的专业会议,学术交流,导师们都要求尽量参加。这就增加了很多见面的机会,特别是那些出校门的专业活动,常常是一大群各年级的硕士博士一起热热闹闹地出门,一起乘公交,换地铁,但结束后,返校时却走得三三两两,而每次回来,同行的人里都有6绍晖,而且他们一路总是聊得特别开心,全然不在意出门听报告的路程遥远。
元旦前系里的研究生们又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联欢会,硕士博士,二三十个人凑了钱,在市买了各种火锅食材,又借了几只电饭锅,在实验室里围着实验台坐了几桌,吃火锅,喝啤酒。吃得喝得开心了,有人带头唱起了简易的卡拉ok,也有人就随着音乐跳起了舞。6绍晖自然来邀请陈笛,带着她在小小的实验室里绕着实验台跳舞。
“今天聚餐开心么?”
6绍晖仰着眉毛问陈笛。
“挺开心的,虽然这火锅比餐厅里简陋很多,但在自己实验多自在。”
“我也这么想。虽然不是学校的体育馆,但我们一样跳舞。”
两个人都笑。6绍晖突然把陈笛的手捏得更紧了些,说了句:“小硕士,你笑起来真美,你知道么?”
陈笛毫无思想准备,禁不住偷偷脸红,又不愿意露怯,就回说:“那就是我不笑的时候不美了?对吗,大博士?”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觉得你美。你,这小姑娘,人小,嘴巴却真是厉害,我怎么都说不过你。”
陈笛又笑了,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下,她分明看得出6绍晖脸红了。她看着他,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他也看着她,没有再出声。两个人依然在跳舞,但好像带着默契似得把脸都别开了些,不再互相正面相对,而他捏着她的手却更用力了,都把她的手心捏出了汗,她也没有挣脱。
聚餐结束,大家一起洗了餐具,收拾打扫干净实验室,关闭好电源水源,一起锁门离开实验室。兄弟姐妹还在意犹未尽地聊着天,聊着马上来临的春节,聊着上海多日不见阳光的冬天,聊着未来谁有可能当专家,评院士,一群二三十岁的人,居然是越说越疯癫……男生们集体把女生送到寝室楼下,再集体回他们的宿舍楼。而在人群里,陈笛和6绍晖却几乎没有说话……
这种莫名其妙的别扭一直持续到期末考完试。好在这十几天不需要一起上课,晚上复习功课也可以不出寝室,吃饭嘛,时间总能错开,所以陈笛就这么躲了6绍晖十几天。最后一门期末考试考完,陈笛刚回到寝室,就听见楼下的大喇叭在喊她。陈笛以为是导师找她问寒假的计划,连忙跑下楼。谁知等在门口的却是6绍晖。陈笛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考完了吧,小硕士?”
6绍晖说话的语气平和又亲切,一如往常,好像这十几天的别扭是不存在似的,这让陈笛瞬间松弛许多。
“考完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陈笛说。
6绍晖说:“那有没有兴趣出去一趟,我想去给家里老人买点东西带回去,你也带一点吧。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陈笛原本没有打算买东西回家,但又不忍心扫兴,就说:“去哪里呢?买什么呢?”
6绍晖突然就兴奋起来,说“嗯,去南京路,淮海路,徐家汇,城隍庙,你觉得哪里好?”
陈笛思考了一下,选了城隍庙。6绍晖爽快地附和。两个人乘公交远远地跑去了城隍庙,逛了一个下午,买了大白兔、梨膏糖、蝴蝶酥等上海特产,差不多每样东西都买了四份,两个人各两份。6绍晖总是要付全部的钱,陈笛都拒绝了,自己抢着付掉自己的那两份。不过所有的东西6绍晖都抢着拿在自己的手里,两只手满当当沉甸甸地拎着,好像过年去串亲亲似的。每次陈笛想从他手里拿过来点东西自己拎着,6绍晖都不肯,坚持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拎重物呢。
晚上两个人去吃城隍庙小笼馒头,找到位子,6绍晖把手里的马甲袋放到凳子上,陈笛现他的手心早已被勒出好多道血印,有点过意不去。6绍晖自己却完全不在意。两只手互相搓了一下,就去柜台上点吃的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只小碟子,香醋和姜丝已经放好了。小笼馒头和小馄饨送上来,6绍晖把筷子塞到陈笛手里,叫她趁热吃,又提醒她当心烫。
“你,到底是让我吃,还是不吃。”
陈笛忍不住又调皮了一下。
6绍晖笑了,摇摇头,说:“你呀,真是思维敏捷,伶牙俐齿,我这脑子和嘴巴都跟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