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以苏绣传家,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早年间林家的绣品精美绝伦,专门供给皇亲贵族,显赫一时。但这些年传统工艺逐渐没落,林家才渐渐地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几十年前,林家突逢大变,家族一落千丈,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能是因为变故的原因,常莺身体变得不太好,上一代就得了林媛一个女儿。
林家二老对这唯一的明珠宠爱非常,也有心让她继承家业。但林媛瞧不起手工艺活,一心想着经商,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地跑去了京市,多年不曾联系父母。
没想到几年后再回来,她已经嫁入了京市豪门姜家,甚至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二老虽然气她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但到底是从小到大宠到大的女儿,哪能真的生气?
见她生活优渥,还有了一双女儿,当即又是惊喜又是心疼。但没成想,林媛回来,并不是为了看望父母,而是想将她的女儿留在苏城。
二老以为她是担心太忙了无法照顾孩子,欣然应允。但她却只留下了大女儿,带着小女儿就离开了苏城。
二十年来,她对这个大女儿不闻不问,逢年过节都只会打个电话过来,从来见不到人。
二老见她对亲生女儿都这样心狠,失望不已,也和她吵过几次,让她多关心一下大女儿,但效果甚微。后来他们也就死心了,一心一意地照顾外孙女,和京市姜家也不怎么联系了。
可现在,二老相继离去,只剩下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了……
众人不胜唏嘘,但看着不远处温静的少女,又替好友欣慰,好在,他们一手养大的外孙女出落得明艳大方,格外出色。听说她继承了林氏夫妇的苏绣技艺,甚至青出于蓝,林氏一脉的绝技也没有断在二老手里。
“音音!”
一道哽咽的声音传来,姜南音艰难地动了动眼皮,看到不远处颤颤巍巍地相携走过来两道瘦弱的身影。
姜南音望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骤然湿了眼眶,强忍着的泪水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划过瓷白的小脸。
“老师。”
姜南音哽咽着喊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骤然见到了熟悉亲近的人,紧绷的心神一松。姜南音脸色微白,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纤细的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
两位老人急切地走上前,其中一位面容秀美的老人一把搂住姜南音,心疼不已,“乖孩子,别伤心了,你外婆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生老病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都看开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告诉你她生病的事情,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姜南音紧紧抿着唇,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划过一抹苦涩,她何尝不知道呢?
外公外婆鹣鲽情深,夫妻俩关系十分好,如果不是她,早在五年前外公去世的时候,外婆可能也会随着他一起仙去。
她能想象到,苦苦撑了这么久的外婆,临死前,都带着对她的牵挂和担忧。
柏光华夫妇祭拜了好友后,眼眶湿润地转过头,见女孩儿目光只直愣愣地看着灵堂上的照片,叹了一口气。
崔玉慈嗓音柔和地问道:“你是不是三天都没吃饭了?”
姜南音嗓音干涩,慢慢道:“我不饿。”
崔玉慈心疼得不行,但她知道,外祖父母对她而言的意义,无疑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就跟天塌下来也差不多了。
她教导她多年,自然是清楚她的性格,看上去温软清淡,但是骨子里却是倔强又重情义。
崔玉慈换了个说法:“我们赶了两天的路,饿了,你能陪我们吃点东西吗?”
柏光华夫妇在国外参加一个交流会,得知常莺去世的消息就匆匆赶来,所以才会今天才抵达苏城。
姜南音抬眸,看见老师脸色憔悴,心一软,轻轻颔。
崔玉慈与常莺是闺中密友,老年也交往密切,她对于这座大宅也十分熟悉。
她绕到厨房,亲自动手熬了一锅粥,担心姜南音久未进食,只能煮点清淡的。
姜南音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望着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与记忆里的那道身影渐渐重合起来。
距离外婆去世,已经过去了三天,她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外婆还活着,下一秒就会做她最喜欢吃的海棠糕。
“你尝尝,不过我可是比不得你外婆的手艺。”
崔玉慈笑着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姜南音面前。
热气氤氲,姜南音低着头,压下眼底的泪意,慢慢地喝着。
也是熟悉的味道,但不是外婆的味道……
崔玉慈见她喝了粥,心里欣慰,只要能吃东西,就总有熬过去的那一天。
姜南音将粥喝得干干净净,温热的粥划过食道,仿佛将温暖带入了四肢百骸,整个人也变得暖洋洋起来。
崔玉慈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容上,斟酌了一下,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姜南音乌黑眼睫轻抬,唇瓣在不自觉地抿紧,她明白崔玉慈要问什么。
她嗓音微哑,没有什么情绪:“外婆说她替我安排好了……”
常莺去世前就断断续续地和她交代好了,她对她有所安排,但担心说太多让姜南音察觉太多,说辞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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