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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负责的警探还有公务要忙,她将警局里的夜咖啡匀了两杯塞进审讯室,交代两个未成年人不许在可靠的监护人来接之前溜之大吉。
格温自然没有什么所谓的监护人可联系。她格外安静地听迈尔斯给艾伦叔叔打电话,打算假模假样地蹭着艾伦的面离开警局再和迈尔斯分道扬镳——幸亏还有艾伦,她都想象不出如果半夜接到电话的是瑞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摸着咖啡纸杯上的冷凝水,这些水很快就打湿了牛皮纸杯托。但她不喝只是摸着玩:“我不是故意要听她和你的对话的。”
“但是不信任他们,也不被他们信任的命运,我想我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收起那些假好心吧。迈尔斯转了转桌前的纸杯,本想让她闭上嘴离他的事远点,但看到她盯着纸杯若有所思、温和又空洞的眼神时,意识到这样的表达于她极为少见。他那些带刺的话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举起咖啡杯挡住唇,吮了一口,冰得他头脑为之一振:“goog1escho1ar?你借口编得挺烂。”
“那你来编,下次我说手铐是你的东西,你编去呗,”
格温不服输地把话扔回来,目光仍然专注地盯着咖啡杯面,警局的纸杯上有些浮尘,“乔治·史黛西(g·s),我父亲的名字。他也曾是一位很好的警察,正直、敬业又……无私,会把抢指向自己的女儿的那样无私。我恨他无私到连自己的女儿成为嫌犯时他也不多给一点信任,渴望他的拥抱而不是‘米兰达警告’,希望他不要再对蜘蛛侠穷追不舍。但他是个好警察,一个好警察是不会容忍与蒙面的义警同处于一个屋檐下的。”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无处可去,恰好米格尔和杰丝为我开了一扇去其他宇宙的传送门,所以我想那不如逃走好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半趴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杯子里的咖啡倒进迈尔斯的杯子里:“爱喝就别浪费,我睡觉都争分夺秒的,用不着这个。”
粉色的尾垂坠在桌面和她的手臂上,她抬手勾到耳后:“那段时间……与其说我相信了米格尔说的蛛网事件,相信那些失去挚亲挚爱、失去警长的故事必定生,不如说只是逃避而已。不想面对父亲,又害怕真的失去父亲。有几次我在霍比的宇宙从梦中惊醒,问他是不是又有人往他的窗户里扔催泪瓦斯了,他告诉我‘你只是想家了温蒂’。”
“我连自己的故事都没捋清,更别说有权告诉蜘蛛迈该如何去做……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莫拉莱斯警长,我是说161o宇宙的那位莫拉莱斯警长,”
她转过身来直视着迈尔斯的眼,澄澈的蓝色瞳孔能一望到底,“我或许还在逃避,就会失去我的史黛西警长。”
迈尔斯手中的纸杯捏得变了形。他失去了自己的莫拉莱斯警长,所以绝不忍另一个迈尔斯也失去他的,不管它出于蜘蛛联盟多么精密的计算又有着多么堂皇的理由。他有些艳羡那个幸福的迈尔斯,艳羡到有些隐秘的嫉妒,但又不希望迈尔斯变成……像他一样。
蜘蛛迈是他自爱自厌的外化,所以他才那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蜘蛛侠,包括她。
“所以很抱歉迈尔斯,不论是对你还是161o宇宙的迈尔斯,我那个时候做得有够差劲的。”
审讯室里似乎真的出现了一场剖白,坦荡又诚恳,比遭遇神秘客的那个夜晚少了许多惶惑。甚至,迈尔斯注意到了她眼睫细微的颤动,她在紧张。
他没想逼她说这些的。
“……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迈尔斯喝光了她倒进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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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
在等待艾伦赶到的小小时间里,两杯冰美式下肚的迈尔斯眼睛亮得能在暗夜里光,肾上腺素刺激了他的心率,与之鲜明对比的是身边的人脑门抵着审讯桌面,呼吸缓慢又平稳。
迈尔斯前段时间就注意到,她似乎在哪里都能睡着。这是一种长年累月的战斗模式下训练出的作息习惯,当身边的环境短暂地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能立马两眼一闭强制性休眠,不论是在学校安保人员训话的办公室里,还是在一所忙碌警局的空闲审讯室中,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她的时候远远比用不上她的时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