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生太多意外了,几乎事事都不如他们所想。任他倒回到一小时前他们还在这座钟楼顶端对话时,他绝对无法预料事情会这样展。
但他还是开口了:“我刚成为徘徊者那几天碰见了一位女士,她母亲意外死于燃气管道泄漏的一氧化碳中毒。我遇到女士的时候她正和公寓管理员起争执,管理员坚持说管道尚未修复,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公寓,否则面临爆炸的风险。但她一意孤行,甚至躲开管理员从消防通道爬上去了。”
“嗵!”
一团蛛丝子弹一样撞过来,徘徊者挥爪一拨,把它像毛线团一样扔了回去。
“身为义警,我决定把她从危险的公寓里赶出去。但她求我说,那是她从小和母亲一起租住的地方,工作之后她搬去了离公司更近的公寓,没想到那就成了永久的离别。现在她回来,只是想躺在那个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小公寓里再睡上一觉。”
蜘蛛侠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冲上来揍他:“然后呢,你像现在一样,拉着个死鱼眼说管她去死?”
迈尔斯:“那个时候我也才刚失去父亲。”
“我很没经验,既然劝不走她,就没再强求。我在窗外陪了她一整夜,如果有危险还来得及把她拽出来,就这样一直守到清晨她平安离开。”
格温:“嗯。”
故事还没结束。
“但是我们分别以后,那个女士在她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开燃气自杀了。”
迈尔斯说起故事时情绪起伏不大,但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某些涌动的事物:“而且后来我才听说,就在我守在那位女士窗外的当夜,附近街区有个新移民死于抢劫。如果我没有守在那,曾经完全有机会救他。”
“所以我明白了。既然我并非无所不能,那么有的人可以救,有些人不必救。”
“这么说确实很傲慢,却也是不得为之。”
*
“所以那些关于徘徊者的报道说的是对的,这就是你在4o号码头爆炸时见死不救的原因?”
格温反唇相讥,她原本以为那位住院的幸存者所言只是某个误会,又或是对义警需要尽善尽美的苛求而已。
迈尔斯报以沉默。
格温头一次听迈尔斯说起这样的故事。这甚至可以算得上徘徊者迈尔斯第一次向她敞开胸怀——他们并肩抵御神秘客的突袭时他没有敞开,被关在警局里的漫漫长夜他没有敞开,收拾完犀牛人之后那个介绍敌情的夜里他也没有敞开。
他总是拒绝或接受提议的那个人。他不解释,或许是吝于解释,又或者他知道一旦开始解释,他的过往就开了口子,那些闪烁着微光的晦暗过去就会倾泻而出,但他原本并不打算与人分享这些过往。心门一旦敞开,一个人就容易变得不可审视,毕竟太多不美好的残酷细节都会毕露无遗。
身后的钟楼里,机械齿轮几十年复一日的咬合与走针的声响如同血脉流淌。格温听着颇有节律的噪声,地上的伏风卷过工厂皲裂的空地,从几束一米多高的野草叶片上升起来,带来陈旧又新鲜的气息。
她决定用自己的一段过往来回敬他的过往。
格温仰起头吸了一口气:“在我自己的宇宙,我曾经救过一个自杀的大学生,15次。”
“在河边,在树林里,在她开着天然气的时候,在她把枪对准自己的眉心时,在学校天台上,在日料店后厨,在药店对面,在铁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