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除了美味的小吃,那里是最吸引袁琳的地方。袁琳每次跟着母亲上街,都会要五毛钱去看小人书。她常常看书忘记时间,要母亲三催四请才肯离开。
在马路右边正中央立着一栋醒目的三层小楼,一层是舞厅,二层是电影院,三层是商店。小楼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广场边上有书店,有裁缝店,有小卖部……,这里是全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再往前走,是一条河,河面横跨着一座桥,将镇东头和镇西头连接起来。东边的河岸有一家餐馆,西边河岸往前约五百米就是新修的镇中学,中学后面有一个湖,湖对面是造纸厂。镇子西头是派出所和镇政府办公大楼。
袁琳跟着父亲刚走到河东岸的餐馆门口,“袁琳!”
一道惊喜的呼唤从背后传来,袁琳和父亲都停下了脚步。袁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赵诚不待袁琳转过身来,兴冲冲地站到袁琳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连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袁琳礼貌地微笑着朝赵诚点了下头,正欲招呼父亲继续往前走,现父亲脸色铁青,眉头皱得紧紧的,很不高兴。
袁琳正要像父亲介绍,赵诚是她的中学同学,父亲却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袁琳向赵诚挥了挥手,赶紧小跑着追在父亲身后。
走到半路,袁刚想到妻子刘恋在重庆找野男人,使他遭受离婚的奇耻大辱,又看到袁琳小小年纪,就有男孩子当着他的面,对着袁琳眉目传情。袁刚气火攻心,他停下自行车,对着袁琳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母狗窝的!”
袁琳第一次听到父亲骂出如此极具侮辱性的骂语,骂的还是她本人。袁琳的心有块地方破裂了。她强忍住泪水,毫不畏惧地仰着头,不可置信地质问:“爸爸,您为什么这么难听地骂我?母亲是母亲,我是我!刚才那个男生只是我的中学同学!”
袁刚望着女儿愤愤不平的神情,听到女儿光明磊落的话语,他为自己刚才对女儿的迁怒感到内疚,也为女儿的勇敢感到一丝骄傲。换作袁安,他早在自己的怒火下瑟瑟抖了。可惜袁琳不是男孩,要是男孩,不知强袁安多少倍!
袁刚摸了摸袁琳的头,叮嘱道:“我晓得了。好好读书,不要想其他。”
袁琳默默地点点头。
袁刚骑上自行车驮着袁琳,继续前行。
袁琳坐在自行车的后坐架上,面色惨白。
稻田里残余的稻茬一片枯黄,田间地头全是衰败的野草,雪花飘落的时间不长,地面只有零星几点积雪。放眼四望,天地间除了黄褐白三色,看不到另外的颜色。寒风在田野上空凄厉地呼号,袁琳此刻的内心好似那光秃秃的在寒风中摇晃不休的树枝,赤裸裸地一片冰冻。
“母狗窝的!”
可以听出父亲对母亲的恨意,也可以听出父亲对我的嫌弃。父亲羞辱母亲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羞辱作为母亲女儿的我呢?袁琳苦涩地想着。
“母狗”
,多么耻辱的字眼啊!却是从自己最亲爱的父亲嘴里骂出,被骂的还是自己最亲爱的母亲!最亲爱的父亲母亲成为陌路,成了彼此憎恶的宿敌,身为他们的女儿,我的心好痛!像被撕裂般的痛!
袁琳紧抿双唇,望着苍茫的天空,耳边似乎听到了天堂坍塌的声音。那是父亲母亲为她构筑的爱意满满的童年天堂。她想伸出双手去挽留,那分崩离析的残砖断瓦,却像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劈头盖脑地朝她无情地砸来,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袁琳混身冷,不是缺少衣物的冷,这冷从心底出,再由四肢侵入骨髓,寒彻透骨。
寒了心,穿再保暖的衣服,依旧是心底冰凉,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回到家里,袁琳沉默了。袁琳脸上的笑容一天少似一天,话语也一天比一天少,直至一语不。她好想逃离,但是她必须忍住,她要读书,为了坚持读书,她必须要学会忍耐!
开学了,袁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嘴唇紧闭着,脸上不再有笑容,常常整天整天的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