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飒若有所悟。
“对了,如果他们三个人后面发生了什么戏剧化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
安童郑重其事地嘱咐。
陈飒鄙视地睨了他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挺八卦的!”
她想了想,给兰珍又去了条信息:“常大哥真周到,自己来不了,还安排他堂弟来帮你。”
须臾,兰珍回:“他有这么周到才怪。是jt(贾思腾)听说我地板的事,主动提出帮忙的。他和你一样,对朋友特别热心。”
陈飒一扭脸,第一次,十分敬佩地瞅着安童。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她推他一把:“假如你今天说得都对,那你再分析分析,这家伙对我房东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新鲜?”
前面就是红灯,安童把车停稳当了,方闲闲地说:“这我不确定,不过如果不是认真的,为什么要帮她修地板?这个活儿又脏又累,可他好像非常享受的样子。他完全可以换种方式取悦她,不是吗?”
“有道理啊!”
陈飒回想起方才的一切,越想越像那么回事,不由一脸的兴奋,只不过此刻都是为了兰珍。
小蝶的短暂回归受到了二姑一家热烈的欢迎。
俩孩子又有了大姐姐和玩伴。
而且,偌大的家中,多上一个人,就添一分热闹,还是很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娘家侄女儿,对忧郁症病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姑总是要放心些。
小蝶先前在心里对姑父的不待见,也因为《辛德勒的名单》在她心上留下的依旧新鲜的烙印而大大改观。又加上两位室友平日里的熏陶,把从前很多事儿重新反省了一下。
她想起才来加拿大时,本想托二姑租个房子,结果姑父主动邀请她在豪宅同住,也不收她房租。后来他和二姑出门时,让她照看表弟表妹,她就犯小心眼,觉得他们之所以不收房租,是为了让她免费当兼职保姆,现在再回味回味,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了。
那时候她不惯说英文,还是和自己的二姑!所以动不动就跟二姑嘀嘀咕咕地说中文,姑父很不高兴地冲她俩说:“请你们讲英文!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当时就火大,觉得他傲慢,看不起中国人。现在想想,要是陈飒一家人在她面前噼里啪啦地讲广东话,或兰珍跟谁在她面前呜哩哇啦地讲闽南语,她是不是也会觉得很不被尊重?
和兰珍一样,姑父也是个环保狂人,她住在这里时,因为总是不仔细分垃圾,不止一次被姑父教育。可是既然她能接受兰珍的“家规”
,为什么不可以接受姑父的?
…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也很看不上二姑,觉得她仰人鼻息,总有点小老婆的卑微。而且为了取悦她的犹太“长期饭票”
,把自己搞得洋不洋,中不中,不伦不类的,还把腿晒那么黑。
现在,她开始理解她。人人有自己的活法,人人有自己的的无奈,惊世骇俗也好,曲意逢迎也罢,只要不碍着自己,干嘛操心她怎么过自己的日子?干嘛得用固有的偏见去框住她?二姑来加拿大头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她常常想,如果像一开始那样,对陈飒的天马行空和兰珍的挑剔刻板有成见,而且一直远着她们,那生活中得少了多少乐子?错过多仗义的两个朋友?
姑妈姑父从来不知道侄女儿不待见他们,更不会知道侄女儿已经悄悄地在心里与他们和解了。
星期六的早饭后,姑父带着一双儿女出去上游泳课了,姑侄俩就一起在后院的露台上练瑜伽。二姑练了好多年了,闲来还去考了个教练证,纯是为了精进技艺和保持身材,不为教人。
“你的工签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吧?”
二姑问小蝶。
“对呀,时间过得好快。”
小蝶笑了。她读的是一年的课程,只给一年工签。
“你真的不打算留在加拿大?”
小蝶叹了口气:“我也纠结呢。”
她不光是要选择回国还是留在加拿大,更重要的是,她要在两个男人之间抉择。
如果选择马虎熊,那么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像出国前一样,可她的人回去了,心还能回得去吗?
她告诉他,家里漏水,三个姑娘挤一个房间,不方便视频或电话。搬回二姑家两天后,才和他又通上了话,结果他一张口就质问:“搬到你二姑家,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她心里本来就烦闷着,这时候没好气道:“我为什么事事都要跟你打招呼?我一个人在国外,连到亲戚家住的决定权都没有吗?”
马虎熊气了个倒仰,但一想到她住在她二姑家,万一吵起来,让二姑知道了对他反感,就把怒火降低了五成,嚷了句:“关心你还有错啦!”
她对他这种事无巨细的“关心”
早就反感,这时候冲口而出道:“关心跟控制是两回事,我是成年人,又不是孩子,需要你当我的监护人!我爸妈都不这么管我!”
如果选择路亚,人家和她还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呢。
上周日临别前,他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她当时以为他是让她在他和马虎熊之间做选择题,然而这几天细细一咂摸,开始怀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人家说的明明是他们双方都要考虑一下未来的关系走向,而且她猛然意识到,他连“我爱你”
都没说过,中文英文都没说过,人家说的是“我挺喜欢你的”
,这个文化背景下长大的男孩对“喜欢”
和“爱”
区分得是很清的,要先喜欢,才有可能过渡到爱,但是更多时候喜欢也就永远停留在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