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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頁(第1页)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老身名下,也有一家織廠,雖沒有你娘那兩家織廠織機多,可織廠還帶了一塊棉田。你看老身那孫女如何?若是你點頭,等你出了孝,老身便請人做媒,將雲姐許配給你。雲姐雖沒了爹娘,可還有她娘章氏的一份嫁妝。若是你們親事成了,到時老身做主,讓她頂了她父親這一房頭,這樣又能多帶一份產業過去。」

沈瑞沒有去細算賀雲姐到底能有多少身家,想也不想,便道:「您老人家慈愛,小子謹記在心。只是小子曾在亡母靈前立誓向學,不立業不成家。如今借著『休養』為名寄居禪院,實是跟著族兄的世交啟蒙。小子幼年時喜動不喜靜,混了幾年族學,不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才算正式讀書。等到了能下場時,說不得十年八年,實是無心顧及其他。」

西林禪院就是賀6氏娘家產業,沈瑞是「休養」還是「讀書」,老太太又哪裡不曉得。

她之所以忌憚沈瑞,想要借姻親化解兩家芥蒂,也是因曉得沈瑞求學之事。若是沈瑞不學無術,即便背後有個沈理,賀家也不會放在眼中。可開始讀書了的沈瑞呢?莫欺少年窮,誰曉得他何日會出頭。奪人產業雖比不上「殺父奪妻」之恨,可也算是不容化解的大仇。

各種盤算,到了沈瑞這裡,因這一句「曾在亡母靈前立志向學,不立業不成家」,賀6氏餘下的話都說不出了。沈瑞今年已經十歲,才開始啟蒙,等到能童子試的時候就要十來年,雲姐如何能等到那時?

雖有自己的私心在內,可兩家結親到底是兩情相願之事,賀6氏身為女方,主動提及此事,已經是放下身段。要知雲娘雖父母雙亡,可故去的祖父是知府,在朝的大伯是大理寺卿,沈家四房不過是舉人門第。

賀6氏只覺得意興闌珊:「你這孩子,立志向學是好事,可是子嗣傳承也是大事,畢竟你娘只有你這點骨血。」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孔子曰,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賀6氏是賀家老封君,沈瑞可不願平白得罪她,便道:「小子同旁人相比已是起步太晚,資質又有限,只有心無旁騖,方能放手一搏。關於賀家二叔名下那兩家織廠,賀家叔婆不必放在心上。本是張家人騙賣在先,不是賀二叔接手,也會有旁人。家父本不通經濟,那織廠留在沈家難免敗落;轉到賀二叔手上,也算是得遇明主。」

他目光清正,說的坦坦蕩蕩,絲毫沒有勉強之意。

賀6氏心中讚嘆不已,神情也緩和:「你既心意堅決,那就好生讀書,早日給你娘得個贈封,你娘在地下也會欣慰。若是遇到難處,不好與自己人言說,就來尋老身,老身不能說為你全權做主,可能護著你不叫人欺負了去。」

沈瑞點頭謝過,賀6氏又問了兩句課業上的事,待聽說《論語》才學了一半,嘆了口氣:「確實有些晚了。小哥專心讀書也好,只是要記得身子是頂頂要緊的,萬不可因苦讀書就熬壞了身子,只要人好好的,其他什麼都好說。」

這般關切,不知幾分真、幾分假,只是賀6氏既做慈愛,沈瑞便只有老實乖巧,一老一小相處得倒是融洽。

該說的都說了,賀6氏面露乏色,從袖口中拿出一塊一寸半長、寸寬的羊脂玉平安牌,遞給沈瑞:「這是雲娘祖父生前愛的一塊玉,今日算作老身給小哥的見面禮,往後即便老身不在松江,你遇到難處也無需怕。用這個做憑證,去尋我家老二與老五說。」

沈瑞躊躇道:「賀家叔婆,這太貴重了,即是賀叔公遺愛,還是當留給諸位叔叔做念想。」

賀6氏笑道:「我家那老頭子生前喜玉,這樣的玉牌沒有十塊八塊,也有三、五塊。長者賜,小哥接著就是。」

沈瑞無奈,只好硬著頭皮接下。玉雖是靈物,可想著這是一個已故老頭生前曾佩戴過的,多少覺得有些彆扭。

賀6氏走到隔壁門口,同洪善禪師作別後,方回了後樓。

洪善禪師回房去了,沈瑞見五宣還沒回來,有些擔心:「先生,五宣哥到底作甚去?」

王守仁輕哼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被賀家小婢哄著,領著賀家小婢去城北給賀家小娘子買點心去了。

不過是賀6氏要私下說話,才打發人出去,有了目的地就好,省的叫人惦記。不過這一竿子支的可也夠遠的,客棧在城南,去城北要穿越縣城,怪不得去了這麼久。

這說著話,就聽到隔壁門口有動靜,隱隱的是五宣的說話音。

沈瑞開門探看,就見五宣站在隔壁門口,正同洪善大師說話,手中還提溜著一串紙包。

見到沈瑞,五宣便同洪善禪師別過,笑嘻嘻地走到這邊來。

「這是明日要帶的,怎買了這許多?」沈瑞接了點心包,覺得足有三、四斤:「賀家小娘子的點心也在這?」

五宣擺擺手:「不在,賀家小娘子的點心鳴蟬姐姐已經帶過去哩,這些都是咱們的,兩包是點心,兩包是五香素雞與五香花生米,明日中午添菜使。」

沈瑞聞言,不由腹誹,鳴蟬本是夏蟲,壽命極短,這賀家小娘子身邊侍婢,怎麼起了這樣不吉利的名字。

今日白天大家就是步行,這會五宣又走了這許久,額頭已經汗津津,同王守仁打了招呼後,便坐下歇腳。

沈瑞給他倒了一杯溫茶,五宣道了謝,三口兩口吃盡:「幸好這縣城小哩,若是跟華亭縣似的,一個來回總要幾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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