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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第1页)

那「小心眼兒」顓孫洛陽勉強能與先帝扯上干係,這范臭蟲她倒是頭一回聽聞。畢竟面前這個悠哉喝著打葉竹,樣貌看著年輕俊逸的青衫人活了足足一甲子有餘,與那些傳聞中的神仙人物皆是同輩,說不準輩分還高些。念及此,顓孫洛陽不免有些背脊發涼,看向李長安的眼神中有了些許不由自主的敬畏。

李長安摸了摸下巴,玩味道:「你們怎麼稱呼他來著?棋謀甲?鬼策?還是范大仙人?此人這麼大本事,那姓姜的丫頭怎不去求他?」

姓姜的丫頭。

也不知那長安城裡萬人之上的龍袍婦人聽聞此言會作何感想,澹臺清平強壓下胸口的心浮氣躁,平聲靜氣道:「陛下有言在先,只要你攔下余祭谷,天大地大任你來去,再無人干涉。」

聞言,李長安收斂了笑意,下一刻卻驀然仰頭大笑,笑聲惹來所有酒客的目光。李長安朗聲道:「我李長安雖不是七尺男兒,卻也頂天立地,何需她人撐腰?這天下江湖,誰人敢攔!」

眾酒客只覺眼前一晃,一抹青衫便近在咫尺,手中拎著一壇酒,朝那青年人笑道:「故事說的不錯,這打葉竹賞你了。」

青年人木然的伸手接住酒罈,再一晃眼,那青衫已然消失不見。眾人再度面面相覷,小酒館內許久都鴉雀無聲。角落那桌的白衣女子抓起佩劍起身欲追,卻被一旁的青衣女子伸手攔下,微微搖頭。

放眼天下,除卻同為魔頭的東越守國奴何人追的上她李長安?

澹臺清平看了一眼平日裡即便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此刻卻焦躁不安的得意弟子,明知故問道:「洛陽何時關心起旁人的安危了?」

顓孫洛陽娥眉淺皺,聽出了話中隱喻,直言不諱道:「倘若李長安不出手,師父就不怕牽連了小天庭山?」

澹臺清平端起那碗酒,低頭看著碗中琥珀里泛出些翠色的酒水,輕笑道:「攔不下余祭谷,長安城裡的那位更心急。何況既放了李長安出崖,自然便有應對的法子。

那位可從不打無把握的仗,如今的江湖也不比一甲子前,後起之秀堪稱百年茂林。李長安前腳剛出了不周崖,這些大小宗門後腳便收到了風聲,你怎知曉不是有人有意為之?」

在山上時,做為宮主的澹臺清平鮮少如這兩日般話多,做為師父在顓孫洛陽這個弟子面前也僅點到為止。澹臺清平盯著手中的酒碗良久,而後緩緩端到嘴邊,小抿了一口,面色安然道:「她不會袖手旁觀的。」

經師父點撥,顓孫洛陽已心下瞭然。當年是先帝對李長安江湖傳,威逼利誘下至各大宗門掌門人傾巢而出,才有了屠魔崖驚天動地的一戰。江湖中人雖對李長安畏之如虎,可越是畏懼便越不會放任自流,況且如今江湖高手如林,哪家大宗門沒有一兩個一品高人坐鎮?到時候不必長安城裡的那位使什麼手段,這些大小宗門自然而然會找上李長安。可李長安若不想像當年一樣成為過街老鼠,自然得仰仗朝廷的庇護。那位作壁上觀,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酒客們早已各自散去,看師徒二人的眼色都比方才敬畏了許多。且不說青衫人是不是真的李長安,就那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亦不是他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澹臺清平掏出一塊碎銀丟在桌上結了酒錢,起身對低頭看著酒杯出神的得意弟子道:「譚濟道未能攔下半柱香的時辰是為師高估了,依照余祭谷的腳程,今日西落時該是要到了。這一戰尋常可見不到,你可想去觀上一觀?」

眾酒客退避三舍,師徒二人旁若無人的走出小酒館,澹臺清平去的方向卻不是長安城。顓孫洛陽腳下一頓,遲疑了片刻又旋即跟上。只聽澹臺清平笑道:「仙人一劍可劈山催城,若是讓兩個魔頭在城內打起來,那後果你可敢想?」

「豈不正好遂了李長安的意?」

既是魔頭又豈會在意老百姓的生死?顓孫洛陽暗自腹誹,澹臺清平卻但笑不語。青白兩道清麗身影看似漸行漸遠,不過片刻功夫便徹底失了蹤跡。

長安城有兩道中軸十字相交,縱橫四方,北門中軸直通御街貫穿皇宮。又以中軸為界限劃分四坊,每坊臨軸道隔三十丈設立一處金鼓樓,直至皇宮門前。曾有理學術者測算過,若有緊急軍情不論急遞輔從哪個城門入城,兩個彈指間消息便可傳遞到皇宮。簡而言之,不過是麵攤小販將一碗勁道的手擀麵下入滾水中,待面熟撈起時,軍情亦抵達皇帝手中。而這些金鼓樓中有一座堪稱長安城至高,位於皇宮正北,立於樓頂便可一覽無餘。

此時樓頂,立了一襲青衫,身姿卓然。

視野內依稀可見那座天下人為之敬畏的金鑾大殿,此刻該是下了早朝,殿前的龍壁兩側身著各色補服的大小官員依次魚貫而出。密密麻麻,在李長安眼中猶如蠅營蟻聚,她面無表情的側過頭,看了一眼腳下市井街道。

有一稚童騎在男子的肩頭,手中舉著一串糖葫蘆,歡快的手舞足蹈。婦人在旁小心看護,生怕孩子有什麼閃失。男子得意洋洋雙手抓緊了孩子的小腿,顛了兩下肩頭,孩子的愉悅聲更加歡快。

李長安笑如和煦,輕聲呢喃:「真是個好世道啊。」

驀然她眉頭一皺,舉目朝大殿望去,龍壁之上有一道明黃身影不偏不倚與她四目相對。那身影旁還有一名男子,李長安抬手輕撫過敞開衣襟下泛著微弱紅光的細布,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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