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第一次见到蛇……是在四岁多一点儿的时候……当时只有奴婢一个人……看见……有个女孩子被巨蟒吞食……她挣扎得很凄惨……叫得很凄厉……很多血……”
唐果抖了一下,那场景又一次闪现。摇摇头,她努力的把自己往现实中拉。
皇帝的目光中充满怜惜,再唤道:“果儿,回来!”
“嗯……”
唐果反射性的应了一声,手抚上额头。一些想法飞速掠过脑海,她强迫自己凝神,皱着眉头开始想事。
皇帝也不打扰她,静静的坐在一旁。
世事难料。
在唐果还是那个都市里的女孩儿的时候,曾经自己设计过人生路:上农大——努力学习——毕业,然后到城郊的梨树园上班。因为自家老梨树的关系,她常去梨树园讨教相关知识。梨树园的老板是对老夫妇,都是老实的果农。看唐果那么喜欢梨树,便热心帮她,知无不言。作为回报,唐果常去帮忙干活。唐果能干,又喜欢这一行,老夫妇很欣赏她,双方谈妥,唐果毕业就去正式上班。唐果打算好了,将来努力工作,存够钱,自己在梨树园附近买一个小小的、带院落的房子,把老梨树移栽过去,安静平淡的过一辈子。
若真是那样,也许她一生一世都不会见到真的蛇,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吓到,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可能永远不会被翻出来。
但奇妙的际遇将她带到从未想到过的地方,经历了从未想到过的事。
各种各样的意外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着心底连唐果自己也未曾觉察到的壁垒,终于,壁垒坍塌了……长久的寂静之后,唐果突然微笑道:“那只是演戏……不是真的……虽然很逼真……奴婢那个时候不知道……奴婢根本不记得看过这样的戏了……只是害怕蛇而已……刚刚想起来了……明白了。”
皇帝微笑道:“既然明白了是演戏,以后就不会那么怕了……也算是件好事……”
唐果道:“嗯,奴婢以后不会这么怕了……其实……奴婢怕的不是蛇……”
看皇帝微露不解,唐果笑道:“这也是奴婢之前在梦里的时候,突然发现的。刚才仔细想想,终于弄清楚了——奴婢深深畏惧的,不是蛇本身。而是在看到蛇的时候,没人在奴婢身边……没人在意奴婢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人理会奴婢的恐惧……面对无边的冰冷和恐怖……始终只有奴婢一人。这种畏惧深深压在心底,奴婢却不知道。一直以为怕蛇,其实是……见到蛇的时候,这种畏惧就会从心底被牵引出来……”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唐果有点儿喘,深呼吸,她继续道:“奴婢说过,已学会了不去期待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可是……不去期待并不是不想得到。‘无法得到的东西,心灵绝不渴慕’——奴婢把这句话奉为至理名言,但……还是没有做到。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罢了。”
微微摇头,唐果停了下来。看皇帝凝神细听,心中感动。唐果缓了一下,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陛下说这些,只是……好不容易想清楚……奴婢觉得说出来比较好受……陛下……”
“那果儿还有没有话要说出来?朕可不是随便听别人讲话的……机会难得……果儿多说说吧!”
皇帝打断唐果的歉意,笑道。
唐果微笑:“没有了……奴婢现在才算是真的潇洒自在了……轻松得很……跟以前的轻松却是不同的……”
皇帝仍然微笑着倾听,唐果心中又是一暖,无论怎样,噩梦醒来,有人在身边,真的是件幸运的事……“陛下,奴婢给您唱个歌吧……很适合睡前听的……然后您就回去休息好不好?明早您要听政的。”
唐果笑道。
“好啊!”
皇帝温和的笑道。
“嗯……这是奴婢以前很喜欢的歌……特意学了很久……奴婢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奴婢想要成为歌中的那个‘天真孩子’,得到那样深挚的母爱。只是,这份渴望太深太重,却无法实现,所以奴婢不敢承认罢了……”
唐果的眼神中透出怀念和开心,“奴婢以后还是会喜欢的,但就只是喜欢了。”
帝王静静的聆听。
暖暖的夜风中,少女低柔的歌声响起,天地慢慢沉醉……“倚窗前诉说这个故事不知那处开始静听风声看月儿有谁知我心事天真孩子牵我手已千万次每一日相靠倚是这生命的意义不管天地变亦不管阴天晴天你心事我总会知全是爱在我心不变迁多少风或雨有多少的辛酸我心愿你可会知珍惜美好的每天这心愿我想你知相依永久不变迁……”
无论什么年代,歌中传达的美好感情都是共通的: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能够拥有,那么,深邃如宇宙般的母爱,永远不会遗弃你,永远温暖着你的心底……那或许……正是人类得以延续的奥秘。
……生命中的种种,一一在心头掠过,转瞬即逝。沉浸在自己循环往复的歌声中,抱着可爱的布老虎,唐果渐渐睡去。
未曾得到……无论曾经多么的期望……无论曾经怎样的渴求……终究是未曾得到。
求不得——人生至苦。
苦到极点也许就会看破……清风散浮云,终是了无痕。
前生今世,多少饥饿和寒冷,多少孤寂与无依,多少伤心和痛苦,多少恐惧和失望,多少委屈与渴求……俱都化作一场梦,慢慢的远去……渐渐的消散……作者有话说:薛家燕的《心事有谁知》,亲们心情烦躁或是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听下。梨橙觉得歌曲的韵律和其中传达出的、深挚的母爱可以让人心中安定宁静……梨橙记得以前听过国语版的,似乎在电视剧里,不过没找到。网上好像都是粤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