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荣看他不太对劲的样子,虽然知道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但心尖儿上却还是软了下来。抬手轻轻碰触他放在床沿上的手,轻声问:“嗯?”
庄九手指动了动,算是回应,但仍旧没有转过脸来。
“……你上来吧。”
钱荣终於说道,暗骂自己没事心软,招狼上床,一边往里挪。
庄九才看看他,笑笑:“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
说罢脱了鞋上了床,抓著方才钱荣碰他的那只手一直没放。并肩坐在床头後,庄九并没有开口,只是抓著钱荣的手玩。一根一根指头地数,从指间到指根的连接处,再回到圆润整齐的指甲,再摩挲长期练武握剑形成的老茧。
钱荣由著他玩了会儿,才开口:“想好了要说什麽要怎麽说了吗?”
庄九笑笑:“那先说说我的名字吧。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当然你例外。你什麽都是例外的。”
“……很多人也不敢叫你的名字。”
钱荣对庄九的类似甜言蜜语很有免疫力。
“嗯,知道为什麽吗?”
庄九将自己的右手五指插进钱荣的左手,十指交握,“我生母的单名有一个柳字,是先皇最宠爱的柳妃。可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我活了下来,她却没有。”
钱荣狠狠地弯了五指,牢牢握住庄九的。简单的两句描述,却让他的心倏然揪紧。
“所以我叫‘庄忆柳’,”
庄九淡淡说,“带著一个男人对他深爱的女人的爱意,和对一个致那女人於死地的孩子的恨意。”
“……”
钱荣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使你母亲怀孕的是你父亲,你没有选择。你没有过错。”
庄九歪歪头:“……是吗?其实,先皇早已驾崩,我也成年多时,幼时的事,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或许,正因为那样,我才能被磨练成今时今日这般……”
“这般没脸没皮?”
钱荣挑眉。
庄九也轻轻笑笑:“当今那位是我的大哥,曾经的太子。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在我还是小童时,他就娶了好几个妃子。其中有一个,来自四川的,性格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或温吞或矫揉造作,非常直爽和洒脱,尤其好打抱不平。”
钱荣静静听他说,看著他脸上回忆往事时带著的淡淡笑意。
“我因受先皇的刻意冷落,而难免遭到其他兄弟姐妹的排挤和欺负。然後某一天,突然跳出来一个面若桃花却横眉竖目的女子,护住了我。从此,我便被她照顾著,直到她怀了孕,生了皇子,身体变得虚弱,最终在一个桃花烂漫的时节与世长辞。”
钱荣听他淡淡述说著前尘往事,心里紧得有些疼,另一只手也覆上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动作,只是握著,半晌,才淡淡地开口:“是十三殿下的娘?”
庄九点头:“十三天资聪颖,但一开始不懂得藏拙,吃了一些苦头,虽然後来也有所收敛,但是毕竟锋芒毕露过,所以被很多人防著。偏他父亲跟我父亲不一样,失去所爱之人的原因相近,我父亲怪罪於我,他父亲却移爱於他,结果致使多人妒恨,几欲铲除。”
“十三殿下又是怎样想的,对於那个位子。”
钱荣轻轻道。
“不清楚,那小子心思也重。”
庄九道,“随他想怎样都好,只要他有那个能耐。我现在是保他,但不可能保一辈子。”
“嗯,反正,别把你儿子带坏就成。”
钱荣嘴角噙著浅浅笑意。
“是我们的儿子。”
庄九不满地撇嘴。
钱荣翻个白眼。
“说说你吧。”
庄九兴致勃勃地提议,一扫先前的淡淡忧伤。
“你以为如果你说你没有把我完完全全地调查过,我会信吗?”
钱荣又白他一眼。
庄九讪讪一笑:“也是……那个,对不起……”
“……我是个孤儿,被老银松堡主收留,老堡主看我能文能武,便著手培养成当家堡主的副手。”
钱荣终究还是说了,虽然是几句话带过。
“听你亲口说出来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庄九笑道,“当初我是听说苍堡主身边有几个能人,想著会是哪个出来与我交手呢……”
钱荣挑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