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我真羡慕你。幸福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有份特殊的温暖,也许这正是我不觉得你难以亲近的原因。」
「一路行来,那麽多美景,我真的很想与他一一分享。」柏渐离低声道,轻轻触著左手的戒指。
「那就早点结束独行,回到那个人身边吧。」
「不急,我想他会等我。」柏渐离抬头,笑了笑。
「这份自信可真让人嫉妒。」
「还能再吹给我听吗,刚才的『流浪者之歌』?」
「当然可以,吹到天亮都没问题。」
琴声伴随冰雪之气传来,悠扬伤感、回肠盪气,既是永生的流浪,又像归家深切的召唤。
这一刻,独行之兽的血液蠢蠢欲动。原本觉得像现在也不错,远离世俗,清静无忧。若是以前,柏渐离定和耿劲一样,毫不犹豫地继续流浪,走遍杳无人烟的羊肠小路,登上雪峰之巅俯瞰大地,未尝不是快意人生。可现在,他却有了谢言。而谢言,一定在等他,不耐地、焦急地、却是无限包容地在等他……
这一刻,他终於释怀了。
他已走入了极致的孤独之地,却不曾像自己担忧那样,变得懦弱逃避、不近人情。相反,他学会与人相处、学会感恩,学会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学会了即使走得再远,都深藏回家的牵挂。
谢言,一切冷漠的决绝在这名字前嘎然止步,原先确信会寂寞终老的人生,因他而从此颠覆。只不过是寻常的名字呵,轻轻默念,却重逾千钧!
渐渐觉得难以呼吸,是缘於因爱而起的温柔痛楚,还是发自强烈思念的焦灼?柏渐离无从分辨,强压下眼眶内涌动的热潮,抬头仰望美丽的星空……
独行者之歌03─《独行兽》番外
繁华都市的深夜,霓虹闪烁、光亮如昼。游唯秋稳稳握著方向盘,加大油门,车子拐了个弯後,驶入环境优雅的别墅区。
「谢大哥家到了,雷啸,你扶他一下。」将车停妥於门前,游唯秋转头对後座的两位男子道。
「不用,我自己能走。」沉冽的声音响起,谢言挥手拂开雷啸的好意,跨出车外。若非亲眼目睹他灌下不少酒,游唯秋和雷啸都无法确定,谢言是真的喝醉了。他没有呓语,口齿亦很清晰,只是从略为浑浊的眼眸深处,才能勉强辨识,他的确喝了不少。
「我没事,这点酒量还喝不倒我。跟客户打交道这些年,早练出来了。」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沉稳伫立,有股无形的气势。虽说雷啸也算身材高大、神采飞扬的男子,但和谢言一比,气势明显稍逊一著。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一直陪著客户也累了,早点休息。」
「谢大哥,柏大哥还没回来吗?」游唯秋不无担心地问。
谢言的别墅一片漆黑,仿似无人居住。游唯秋与谢言关系匪浅,自然知道柏渐去西藏的事。从那天起,已经足足一个月,谢言在公司一直是乌云密布,还不时电闪雷鸣、硝烟滚滚。害unis上下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心情恶劣的老总的地雷。
游唯秋见过谢言与柏渐离在一起的样子,每见一次,便大跌一次眼镜。
众人面前雷厉风行、霸气十足的男子,在柏渐离面前,几乎判若两人。谢言对他紧张得要死,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简直不忍卒睹。谢言在他心目中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形象,早就哗哗碎了一地。
因此游唯秋对柏渐离异常崇拜。柏渐离是极低调的人,话不多,性格也冷,平时更不见他如何「驭夫有术」,为何谢言就是对他百依百顺?佩服之馀,也忍不住同情谢言,爱上这样的男子,注定他经常忍受现在的煎熬啊。
「哼,有种他一辈子也别回来!」果然,一句话戳到了大老总的痛脚,谢言绷紧肃脸,神情阴隼。
「呃,谢大哥,我们先回去了。等柏大哥回来好好跟他沟通下,千万别吵架。」游唯秋擦擦额头的冷汗。
「我知道,你们走吧。」
目送游唯秋和雷啸离开,两人融洽的模样,更加衬出自己凄惨的处境,让谢言的心情愈发恶劣。掏出钥匙打开别墅大门,一片空荡荡的黑。那家伙留下一张纸条後,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吧,竟然毫无音讯,连一通电话都不打。可恶,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恋人?
想到这里,头顶就冒出一把熊熊无名火。那家伙若回来,谢言发誓要「严刑拷问」、「百般折磨」!随随便便就跑路,完全当他是空气。当谢言看到那张仅写著五个字的纸条时,差点没一口血喷出。
打开壁灯、脱下大衣挂好,谢言松开领带,才一屁股坐在柔软沙发上,又蓦然挺身,支起耳朵,聆听从左侧传来的异常声响……
是从浴室发出的!
谢言快步来到浴室门口,一眼看到门下漏出的晕黄灯光,心跳倏然加剧,呼吸也变得沉重……犹豫著,手轻搭在门把上,兴奋而期待,却又怕弄错……再忍不住焦灼的心情,猛地一把推开……
果然,已消失许久的冷漠恋人,居然在他濒临抓狂之际,又凭空出现,大咧咧地泡在浴缸中,舒服得即将睡著。谢言疾步走过去,脸色铁青地瞪了他半晌,蹲下,一把牢牢擒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柏、渐、离!」
已快睡著的男子抬起沉重眼皮,看到是他,并不吃惊,反而露出一抹清淡笑意,这更令谢言火上浇油。还没等他发作,柏渐离就主动伸手抱住他脖子,把脸贴在他颈部,轻轻叫他的名字,「谢言。」
满腔怒火如同被一盆清水当头浇下,谢言僵住了。
柏渐离极少主动,即使两人已肌肤相亲,他仍然放不太开,更别提向他撒娇了。谢言受宠若惊,差点忍不住低头去吻这两片淡淡的唇瓣,忽又想起自己「独守空闺」的煎熬,眼角抽搐一下,重新板起脸,「柏渐离,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还知道回来?」
一早从拉萨起飞,柏渐离困得睁不开眼,知道他在生气,却没力气解释,只是虚弱地说:「我好累。」
听他这麽说,谢言马上心疼了,「怎麽累成这样?人变黑了,也瘦了一圈。」蹙眉摸摸他清瘦的下巴,再多责备也说不出口,扯下一边的浴巾将他擦乾,轻轻抱起,送到卧室床上。
半睡半醒间,柏渐离流露出鲜有的孩子气,扯住他的衣袖不放。谢言乾脆和衣躺在床上,右臂枕在柏渐离脖子下,让他侧躺著半趴在他胸膛。这是两人常用的姿势,也是最靠近他心脏的地方。
「你喝了酒?」柏渐离闻到一股酒气。
「嗯,陪客户喝了一点,你讨厌酒味?」
「我不讨厌你身上任何味道……」柏渐离迷迷糊糊地说,下意识动了动,在男人温暖怀抱中,窝著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闻著熟悉的气息,很快进入梦乡……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谢言啼笑皆非,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败者,一点胜算皆无。真悲惨,谁叫先爱上的人先输?这副孬样,连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明明那麽生气,一看到他的脸,即使是张表情匮乏的死人脸,便觉得世界分外明亮,内心欢欣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