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从cQ市区到观霞镇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司辰坐在大巴上不由地望向窗外,一步步远离都市的繁华与喧嚣,看不到坚硬的高楼广厦,眼前逐步被绿色的稻田和蓝色的天空填满,散落在田间的矮房在远处灰色山影映衬下显得谦逊柔和。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嗅着自由的味道,在颠簸中慢慢地睡着了。
“到啦,都下车!”
司辰被司机的吆喝声吵醒,慌忙拿起背包随着大家下了车。
这是一座美丽的小镇,依偎在两座相连的黛色山脚下,一排排的瓦顶平房或一层或两层,依山势蜿蜒布去,尖形的屋顶如同飞燕展开了翅膀,深褐的木头与灰白的砖石调和出了深沉质朴的调子,房屋构件上精美的石雕和木雕如同老者脸上的斑纹,证明了百年的岁月。
司辰环顾四周,向镇子深处走去。沿路偶见夹杂在老房子中间的方格子般的现代房屋,“旅馆”
“市”
“快餐”
映入眼帘,显得突兀又笨拙。显然,这座古老的镇子已经被现代文明侵扰,不再那么单纯。
司辰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观霞镇中学”
。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而他也将以音乐老师的身份体验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活。面对新的生活,司辰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
司辰在学校附近找到了间正在出租的民房,打算先安顿下来。
和镇子上大多数房子一样,灰色的砖瓦组成了这幢二层民房的主体结构,门窗、楼梯、二层的廊子和几根半外露的柱子则是木质,这些木头如同玩家盘出的老珠子一样油亮、光润。一楼的三间房是房东住的地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把司辰领向二楼。通过一个窄小开放的廊子,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很小,一个桌子一张床,占据了房间里大半的空间,这种逼仄和迎面扑来的潮气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司辰缓了口气,放好行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他抱了一路的琴盒,将一把红褐色的小提琴取了出来,如同轻抚婴儿般用棉布擦拭着。片刻后,缓慢悠扬的琴声飘荡起来。
“梆、梆、梆”
,敲门声打断了他,房东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皮肤黝黑,胳膊上凸起的肌肉线条让人想起风干的老腊肉,脸上挂满了褶子,眼睛很小,小到陷到了褶子里,让人怀疑他是否真能看到东西。
司辰起身,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了您?”
房东呵呵一笑,眼睛彻底眯成了一条线。“没事,没事,我就是听着点儿声儿,过来瞧瞧。刚才在下面没跟你多聊。小伙子,看你这打扮,听你这口音,大城市来的吧?”
“嗯,算是吧……”
“来干吗?”
“来教书。”
“教书?是在旁边那个中学吗?”
“是的。”
“哈哈,不错,我儿子就在那儿读书呢,就是刚才领你来屋的那小子。这臭小子,太捣蛋,总给我惹祸。这回好了,有老师住我这儿了,帮我好好管教他。”
司辰微微一笑,礼貌地点了点头。
房东接着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努力奔向大城市,你咋反过来往我们这小地方跑?”
“哦,也没什么,网上查到有招聘老师的信息,觉得适合我,就应聘过来了。”
“网上?唉,这些现代玩意儿有好也有不好。”
房东撇了下嘴,接着说,“其实我们这个观霞镇原本挺清净,祖上也都是有文化的,出过文人,出过画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得很安逸。这不,就这几年,有人看我们这儿风景好、有历史,给弄网上了,哗啦啦地来一堆旅游的人,镇子也给弄得不土不洋的。闹得慌,太闹得慌!”
司辰应和着微微一笑,抚摸了下手里的小提琴,问道:“那么,这镇子总会有安静一些的地方吧?”
“嚯,年轻人也喜欢安静啊?”
房东笑嘻嘻地说,“告诉你个好地方,你呀,别往那镇子里走,你往山上走,一直走,过了最西面那户人家,左手边有条小道,绕过小半个山坳,你会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