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遠了一點,找了一個既能看到牛棚,又避風的地方坐著,他們要等著老雷叔,再把他送回去。
「真好,師父跟師公團聚了!」
「是啊,真好!」
第7o章曾經的曾經
屋裡的哭泣聲一直很長時間才漸漸消失。
兩位老人現在已經相互攙扶著坐在那張稻草床上。
「你當年去哪了?我到處找你,到處找你,可是都找不到!」
本就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哭泣後更是粗嘎難聽,可是林遠征一點也不嫌棄,這是他想了盼了三十幾年的人,怎麼會嫌棄呢。
林遠征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給輕柔地給老雷叔擦了擦眼淚,然後緊緊握住老雷叔的手,緩緩說道,
「當年,我們拖了敵人整整五天五夜,後來所有的彈藥都打光了,弟兄們也就剩了二十幾個,通訊兵已經犧牲,我們也不知道大部隊轉移的什麼樣了,只好堅守陣地。」
「最後,彈藥沒有了,我們只好上刺刀,跟敵人肉搏,後來我被敵人砍了七八刀,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人抬在擔架上,正跟著另一支隊伍南下。」
「我跟隊伍里的人打聽過你的消息,可是沒人知道。」
「我那時又受傷嚴重,最後只好跟著隊伍一起到了南方。」
「難怪,難怪,我找遍了那附近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你,原來你已經去了南方,」老雷叔喃喃道。
林遠征伸出手摟了摟老雷叔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接著說道,「我後來多方打探,利用手裡當時能用到的所有人脈尋找你的消息,一直建國後,才在一個曾經跟你在一支醫療隊伍的護士那裡得知你當時帶領的那支緊急轉移的傷員部隊被敵人偷襲,所有人,陣亡。」
說到這裡,林遠征似乎是想起了當時得知這個消息時,那萬念俱灰的感覺。
在那戰火連天的年代,所有人隨時可能都會失去生命,更何況他們兩個人都是在戰鬥的第一線,更是隨時會丟命。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正確定的時候,那揪心的疼依舊讓林遠征接受不了。
老雷叔感受到了身邊人那一瞬間的悲痛,於是抓住林遠征的手更用力了。
似是被老雷叔的力氣喚醒,林遠征回過神,安撫性拍了拍老雷叔的手,「建國後,我本想解甲歸田,可是幾個血海里廝殺出來的老夥計拉著不讓我走,所以,我就留在京市當了幾年官,給部隊又訓練了幾年兵。」
「那,那你怎麼,怎麼會到這裡?」不是當官了嗎,怎麼會,會被下放。
林遠征沉默了一瞬,然後靜靜開口,「當年確定你犧牲以後,我就直接放出消息,終生不娶,後來,因緣際會之下,我領養了一個軍人遺孤,至於會來這裡,就是他舉報的。」
老雷叔能感受到男人這一刻的失落與傷心,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
「其實,我應該感謝那個臭小子,要不是他舉報我,我也不會下放到這裡,更不會再碰見你,真得,我現在真得想謝謝他!」林遠征笑看著老雷叔,眼底一片情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是啊,是得謝謝他,」老雷叔一想確實,要不是林遠征那個養子舉報,可能他們兩個這輩子都不會有再相遇的機會了。
「說說你吧,你後來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在這個小山村?」林遠征不想再提那個白眼狼,雖然自己跟愛人能重聚有他的原因,但總歸還是被傷了心。
「當年我們那支傷員部隊,確實幾乎全軍覆沒,後來也就剩我和幾個小戰士被當時路過的游擊隊救了。」
「我當時重傷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了之後又休養了半個多月,能下地以後,我就去你們阻擊戰的地方找你,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了,接下來的兩年,我就在那周圍到處找你,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後來,中國建立,我就辭了隊伍,來到這個小山村,這個村子是雷姓大族,我也姓雷,就想著索性在這定居吧,然後我就一直留在這裡干赤腳醫生了。」
聽完老雷叔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林遠征把緊緊擁進懷裡,「這些年,苦了你了。」
被擁進懷裡,老雷叔似乎是有些不適應,他輕輕掙脫出林遠征的懷抱。
「怎麼了?」
「我,我現在老了也邋遢了,這,這不合適,」老雷叔扭捏地說道。
這話老雷叔還真沒說假的。
當年剛到雷家村落戶的時候,老雷叔還是一表人才,儀表堂堂的,後來架不住附近村子的嬸子大娘不停地給說媒,老雷叔就索性留起了鬍子,而且穿著方面也越來越邋遢,就是為了減少一些麻煩。
後來年紀大了,沒有說媒的了,老雷叔也習慣了這副打扮,所以,老雷叔現在這形象還真不咋地。
嗯,就是一副土不拉幾,身上不髒,但是打扮的有些邋遢的農村小老頭形象。
反觀林遠征,則是一副精神小老頭的形象,兩人站一起確實有些不搭。
「呵呵,風揚什麼時候也這麼在乎形象了?」林遠征笑呵呵說道。
「別,」老雷叔還是想掙脫出來。
「風揚,我今年6o歲了,半隻腳已經踩進棺材裡了,而且我們已經分離了三十多年了,難道剩下的日子裡,你要一直躲著我嗎?」林遠征哀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