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仁恻,低低的安抚了句,“公公先回去更衣,冰敷下,我那里还有些烫伤阵痛的药膏,回头拿给你。”
德公公冲惠葙感激的一点头,转身快速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对于兰贵妃,他是恨的,但对于惠葙,他却不恨……他知道,惠葙不是不想替他求情,她只是怕,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到时候连个照拂他的人都没有。
待惠葙回了屋里,那被砸碎的瓷碗已经被人清扫掉,地毯也换了干净的,兰贵妃手边,又多了一碗滚烫的药。
惠葙看了眼那碗药上冒着的热气,小心翼翼的朝兰贵妃走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
兰贵妃皱起眉,烦躁的问道。
惠葙不敢隐瞒,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安顿了下德公公,免得宫里人心惶惶。”
“嗯,你这样也好。”
兰贵妃点了点头,想着她刚才是太冲动了,德公公一向听她的吩咐,若是没有惠葙善后,不知道要寒了多少人的心,“等本宫好了,会重赏你。”
“为娘娘分忧,是奴婢应当做的。”
惠葙上
前,站在兰贵妃身后,替兰贵妃捏肩。
兰贵妃享受过许多人的伺候,不过不得不说,惠葙捏肩的手艺是最好的,每次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只要惠葙往她身后一站,被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捏上几下,她总会沉静下来,头脑思路无比的清晰。
“还从未听你说过,你这手按摩术是从哪里学的?”
兰贵妃被捏的舒服了,脸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随口问了惠葙一句。
惠葙抿了抿唇角,道,“这一手,奴婢是幼时探亲时,跟外祖母学的……祖母是天竺人,于推拿造诣极高。”
“你姐姐惠纯不曾学过吗?”
兰贵妃忍不住又想起惠纯,面上显出几分忧伤来。
惠葙默了片刻,道,“姐姐贞静缜密,学的是刺绣。”
兰贵妃“嗯”
了一声,过会儿,感觉药凉的差不多了,示意惠葙伺候她喝药。
惠葙不敢违逆她半分,立刻端了药碗,坐在杌子上,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兰贵妃。
兰贵妃喝了药,忍不住抚上自己贴了纱布的脸,心中期盼,六皇子能早日带张神医回京……
惠葙见兰贵妃目露忧愁,又不敢多打扰,恭恭敬敬的又替兰贵妃捏起腿来。
伺候了兰贵妃大半天,直到夜里,兰贵妃睡下,换了另两个大宫女守夜,她才拖着灌铅一般的沉重双腿往外走去。
出了正殿,夜风飒飒吹来,她思绪立刻清醒过来,惦记着给德公公送药的事,快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拿了药,到德公公所住的大通铺时,屋里还亮着一盏小蜡烛,她贴着墙根,低低唤了声,“德公公可在?”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出来的不是德公公,却是德公公的徒弟小麟子。
小麟子眼眶一片通红,看见惠葙,福了下身,哽咽道,“姐姐是来给师傅送药的吗?师傅疼了一天了,脸上脖子上全是水泡,挑了又起,起了又挑,师傅有好几次都晕了过去,现在正发热呢!”
“这么严重……”
惠葙低低的呢喃了一声,从袖中拿出药瓶,给了小麟子,“你先伺候着德公公罢、勤用凉手巾给他敷着,这药是皇上赐下的贡品,药效应该很好,先用着,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谢谢姐姐,小麟子替师傅给姐姐磕头!”
说着,小麟子就要往地上跪。
惠葙忙扶住他,心疼的交代道,“你师傅是无辜的,我当不起你这一跪,你还是快回去伺候他吧,莫要让他再疼了。”
“是,姐姐,那我先进去了。”
小麟子又感激的看了惠葙一眼,然后才进屋,将门关上……
惠葙离开太子所住的屋子后,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凤仪宫的冷风口又站了许久。
她明年就二十岁了,是宫女被放出宫的年纪。
她的出路,她的未来,姐姐惠纯早就替她安排好了……姐姐说,她们两个之间有一个葬身在这吃人的宫廷就好了,另一个一定要出宫去,活的自由自在,秉承
爹娘遗愿。
可现在,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