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只是个梳着丱发、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神色和缓许多,苍白的唇瓣轻轻翕张,嗓音带着细微沙哑:“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窥探?”
容因忍着心口慌乱的跳动,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我叫容因,今日刚搬来,往后要与你做邻居呢。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轻轻抿唇,薄薄的眼皮上浮动着明亮细碎的光。
他说:“祁昼明。”
明明只是那日趴在墙头看了一眼,容因的心神却一下子全都跑到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去了。
一连几日跟在阿娘身后问东问西,话里话外全是问隔壁人家的境况。
阿娘倒不曾想到自家小丫头心怀不轨,只当她是好奇,于是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悉数告知于她。
听阿娘说,隔壁那户人家的老爷是这淮阳郡主簿,为人清正和善,夫人蕙质兰心,容貌也是上乘,故而生下一双儿女,长相也都极为惹眼,个个聪明灵慧。
唯一不顺心意的,便是那家小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听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不大好治。
阿娘说起其中那个漂亮哥哥时口中不无惋惜,可容因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都已经生得那么好看了,又聪明,若是身子也强健,那岂非样样出挑,是个全人?
她从前听嬷嬷说过,人若是样样都好,那反倒是不好了。老天爷不会让那么完美无缺的人长久,总是要留点儿缺憾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够好,来日反倒能够活得长呢?
但这样的歪理她到底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想。
那日以后,容因日日都搬了梯子去墙头看她的漂亮哥哥。
时日一长,她发现漂亮哥哥虽总是神色恹恹地掀起眼皮扫她一眼,便自顾自坐在树下阖眼休憩,全当她不存在,冷淡至极,可却也从未出言赶她离开。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她总觉得他也是盼着她的,甚至很可能每日都是故意在树下等着她来。
这么一想,她爬墙爬得更有动力了。
*
祁昼明这几日多了件新奇事供他解闷——
那日风和日丽,他难得起了兴致,命小厮将他推到院子里那株榆树下小憩。
谁知一睁眼,竟瞧见墙头上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盯在他身上,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探究和好奇。
一问才知,是邻家的小丫头。
回房之后,想起她临走前的说自己明日再来看他的话,祁昼明难得起了一丝兴味,想看一看那小丫头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左右这几日阿娘带了小月亮去扬州探亲,父亲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祖母成日叫上一群老姊妹打叶子牌,只剩他自己在府里闷着无趣。
于是第二日,他照旧出现在了榆树下。
可谁知那小丫头看着脸皮厚,实际却胆子小得很。
依旧只会露出毛绒绒的脑袋盯着他发呆,待他看过去时,便立即扬起笑脸,冲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那笑太过明媚了些,有些晃眼,于是他总是很快便闭上眼,不去看她。
后来,她一连爬了大半月的墙,也只头一日与他互通姓名时说了那几句话,此后连叫一叫他的名字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