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根木桩插入沙漠中,小屋悬挑在空中,让人不禁想怀疑会不会下一刻就坍塌,毕竟这里可没有结实的土壤,和沉重的岩石,这么搭起的木头房子不是很不牢固吗?
侧面的窗户有窗帘遮蔽,看不见屋内的陈设,有一道没有扶手的台阶落下。
绯村现在已经变得像个风滚草一样了,他的本体完全被手臂包围,只有人像依然被高高举起。
小屋的门无风自动,似乎是在欢迎这位看不出人形的客人,一根根手臂挤在一起,毫无缝隙,它们竭力的伸出手掌推动着这团臃肿的肉球移动。
当第一只收触碰到楼梯后,一缕木色染上手臂,很快便侵蚀到其他手臂上,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根根血肉所铸的手臂变成了木雕的手臂,它们像无根之叶,散落一地。
哗啦,绯村掀开头顶的木雕,从这座手臂山中走出来,身上的鲜血消失不见,赤裸的上身一个伤口也没有,裤子上也没有被手臂挣开的破口,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生过。
他整理好了衣衫,站在台阶上,望向小屋,人像默默的跟在身后。
推开门,屋内空空如也,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低矮的方桌,墙壁满是破洞和污迹,窗帘只拉了一半,露出破损的玻璃和窗框,与在外面见到的情况全然不同,仿佛是扯下幻术的遮蔽,展现出了小屋的真实面貌。
绯村席地坐下,顺着窗户向外看去,远方的剑柱此刻距离他格外的近,宽大的剑身像一堵分割大地和天空的城墙,塞满了视野。他走上前去,打开窗户,有风裹挟着沙砾袭来。
变化开始了吗……
一成不变的风景生改变时,就是破解梦境的机会。没有犹豫,绯村钻出窗户,放眼一望,沙漠中多了不少歪歪斜斜的建筑,它们都深埋在其中,露出一角,风沙席卷,就这短短的功夫,背后的小屋已然塌陷,大半都沉入沙漠中。
一路走来,绯村见到许许多多的建筑物残骸,它们四方正正,体积庞大,明显是他未见过的类型。
会是未来的建筑吗?这里是……被沙漠掩盖的未来都市?
剑柱遮蔽天空,越是靠近,越是感到压抑,风穿过建筑表面黑黝黝的洞口,出呜呜呜的声音。绯村在几个建筑物内部观察了一番,里面只有无尽的白沙。荒凉、聊无生机。
一脚深一脚浅的从沙子里拔出双足,被磨破的脚踝一点点承受着沙漠的磨砺,很快草鞋被踩烂,绯村赤着脚继续前进,随着风一同袭来的还有绵绵的热浪,脚掌的感受最为深刻和直接,不知不觉间,每踏一步都能体会到滚烫与灼烧,它们刺激着绯村,消耗他的体力。
时不时有飞沙卷起,迷弄双眼,空气因为温度升高开始扭曲,汗水流进眼角,从鼻尖坠落,渗入沙中,眼睛里,嘴巴里,全是咸涩的苦味,视线也在晃动,眼前出现重重叠叠的幻影。丝一根根贴在鬓间,后背腋下已完全湿透,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呼吸的每一缕空气,都如熔化的金属,和肺部产生激烈的化学反应,肆意奔走,撕裂肌肉,源源不断地释放酸痛。
半掩的楼房抖了抖沙尘,幽深的窗口像一枚枚黑暗的眼睛,注视着绯村,它们将带有魔力的自语吹向耳边。
走,一直走,漫无目的的走,绯村的双脚已经失去知觉,两条腿已经麻木,仿佛这样走下去,他就可以找到出路。
凄凄的呼啸穿梭在这空旷的世界里,四下里有悠远的歌声,忽远忽近,有不知名的风在暗处移动,推动着绯村前行。
唱,荒漠中落下火雨,点燃天空,焚灭大地,高楼大厦,付之一炬,烈火灼身,煮沸血液,把皮肤头化作灰烬。
唱,荒漠中落下冰雪,万径皆白,十方尽冻,森罗万象,戚戚言寒,冰锥入肉,沸血渐冷,把肌肉骨骼化作齑粉。
唱,荒漠中落下剑山,浇灭火焰,击碎坚冰,茫茫沙海,无处容身,利剑穿心,搅碎脑汁,把不屈意志化作虚无。
绯村恍然不觉,独留魂魄,行尸走肉般的挪动步伐。
剑柱消失,不见归途,不见前路,孤魂野鬼游荡不休,徘徊原地。
你要去哪里呀!绯村剑心,你的终点什么也没有啊。
我,我……
成神之路,乃无间炼狱,此时万般艰辛,仍不及炼狱分毫。
我,我……
回去吧,回去还有救,不要再坚持了,等待你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我……
顽冥不化,只会自误,你若真的想成神,准备好接受这永不停息的残酷吗?
没有回答。
人像缓缓转动脑袋,另一面,是一张满是愤怒表情的脸。
愤怒啊,切莫愤怒,因为愤怒的名字是软弱。
血肉凭空自生,手臂无止境的蔓延,它们攀上任何能够得到的东西。
生命只有一次,却不懂得珍惜,贪得无厌,痴心妄想,神之位,不是你能染指的!
冥冥中像是什么在回应这句话,绯村生长出的手臂炸成粉末,血肉四散飞溅,痛楚反馈到魂魄上,绯村的身体又虚淡了几分,连人像的手臂上都现出一张张嘴,大喊着疼。
但又有新的手臂生出,大嘴自手臂上裂开,吞噬眼前的所有。
乌云压顶,雷光潜伏。
唱,荒漠中降下雷霆,黑暗笼罩,天昏地暗,天哭地嚎,天崩地裂,天倾地覆,天摧地倒!风柱连天接地,无数电光闪动,照亮一切,滚滚碎石,是那天地之拳。
绯村剑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对这苍天呐喊,手臂们齐齐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