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没说话,他的眸光毫无波动,好像是在看一出无比无聊的戏剧。
魏钧牙根一咬,想到夫人的交代这才深吸一口气。“当初就是他说看到你偷了我的堂
主金印,导致我误会你打断了你的腿。后来你被送到正心宗,又被送到药王谷,我才知道是这小子看错了,误会了你。但我想补偿的时候,却收到你咬断药童喉咙逃走的消息……江冽,是伯父亏欠了你,才让你一步错、步步错。”
魏钧长叹一声,神情陡然一变:“是我才让你从当初的乖顺侄儿变成如今这副麻木不仁的模样。我对不起江兄,更对不起众多江湖好友的信任。既然事实已定,亡羊补牢犹未晚,我这就还你一个清白!”
说完,他摘下石天背上的荆条就要往自己的身上背,这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堂堂济世堂的堂主竟要负荆请罪,这要是传出去了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魏钧面色苍白,执意要背上荆条:“各位不用多劝,魏某既然下定决心就断然不会反悔。我一人荣辱与所有人的人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石天热泪盈眶,咬着牙去抢荆条:“师父,是我错了。我当初若不是错看一眼误会了江冽,又怎会给济世堂招来杀身之祸?!”
所有人乱成一团,江冽皱了一下眉。他握住黑刀,聒噪的声音让他的指尖颤动,像是即将噬血的白蛇。此时只有鲜血才能压倒一切。
旁边有人看到他拿出刀,不由得惊叫一声。这些人虽然从未见过江冽,但也对“屠门客”
的名字如雷贯耳。听说他不仅屠了沙如海、杀了了恨,铁锋削和
白蚕心都死在他手。这样一个杀神如果拿起刀,就算是被波及也是非死即伤。
他这一叫,如同鱼群发现了鲨鱼,顿时轰然一声所有人连退三步。这条街本就拥挤,一时间乱成一团。有人被踩了好几脚,不忿大喊:“魏堂主和石天不是都负荆请罪了吗,怎么江冽还要杀人?!”
“魔头的意思我们怎么能懂,听魏堂主说只不过是在他年少误会了他一次打断了他的腿而已,他就记仇记这么多年,如今即便知道是误会,他哪有那容人之量?”
“嘘——小点声,小心被他迁怒了!这家伙杀人不眨眼!”
“可是……我也听说那个铁锋削和白蚕心不是好人,现在就连魏堂主都说了误会他,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他刀都拔出来了,还要说什么?”
魏钧被围在人群后,看江冽射过来冷冽的眼神,心中一突,但见对方被千夫所指,不由得冷笑。
任你神功盖世,也难挡三千匹夫。
况且有了怨大师在此坐镇,江冽若是真伤了无辜百姓,那可就真惹怒了少林寺了。
黑刀嗡鸣,缓缓拔出一道惨白的光。
突然,手腕上一重,似有流云压在上面,却有了千钧的力量。江冽回头,米丘缓缓从车里走出来。
她一出来,有人惊讶,原来这马车里藏着的竟是一个女子,能跟在屠门客身边,恐怕是个面善手辣的。有消息灵通的更是兴奋,原来她就是那个跟在屠
门客身边的女人,上一次她挡在江冽面前,间接地杀了铁锋削,这一次她是不是还会为江冽出头?
米丘压住江冽的手,有些谨慎地看了魏钧他们一眼。
“他们既然在负荆请罪,你怎么能出刀呢?”
江冽:“聒噪。”
米丘道:“那也不能随意出手。我听他说……他之前冤枉了你,我觉得既然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魏堂主他……罪不至死。”
米丘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清流一样抚平所有的吵嚷,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惊讶地瞪大了眼。他们是不是听错了,江冽带来的女人竟然……站在魏钧的那一边?
这、这不是打江冽的脸吗?
更有看热闹的一听她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有人能劝住这个魔头了。
江冽垂下视线看她,眉心一动。像是无波的古井,终于被细雨点乱了水面。
狗崽子在不满,以前他若是不满,可是像被冻结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直接出刀的。这一次竟然有种“瞪”
她的意味。
——她告白他都无动于衷,怎么有脸“瞪”
她?!
米丘微微一笑,故意等了一会,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既然魏堂主有心道歉,你就暂时接受他的道歉,一笑泯恩仇。让他当众负荆请罪,再以牙还牙打断他的腿,千万不要像以前那样将他千刀万剐行不行?”
她的声音缓慢,如同藏在溪水下的软
刀,一刀刺下去不疼,却是能放人半身的血。
江冽顿了一下,黑刀倏然收回。他点了一下头。
米丘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对魏堂主安抚一笑,让对方放心,暂时死不了了。
她这一笑,颇有种如释重负,“我很不容易”
的感觉。如同神医救人,救回半条命却把人救成全身瘫痪、不定时癫痫、偶尔智障还要好处之感。
魏钧面色铁青,一口气上不了也下不去。
米丘冷笑,接着演啊,谁能演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