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生武说得絮絮叨叨,看得出是个很热心肠爱关心人的性子。
其实打更就是这样,两人一组,互相聊着天时间就能很快过去。
要是一个人就难熬了,又冷又饿又没个说话的人转移注意力。
晚上街上还空荡荡的一片暗沉,容易看得人心慌。
“知——道了。”
身后响起回应,嘴里却像含着东西,吐字不清不楚。
师父老了啊。。。。。。朱生武听着这迟缓嗓音,心里酸酸地叹气。
不过也确实该退了。
老郝年纪很大了,今年刚过诞辰,五十整的高龄,干了整整三十五年的打更。
在红丘县打更一界是顶格的老资历,颇有名望。
朱生武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关门徒弟,两人关系可以说亲如父子。
听老郝说,他再干一年就能退下去含饴养孙,颐养天年了。
朝廷还每月给养老金和几袋子米哩。
想到这里,朱生武不禁有点羡慕,手指挠着脸颊,脸上浮出向往。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退了日子多舒坦,每天种菜摸鱼上山下河。
想干嘛干嘛。
这打更的路简直一眼望不到头,每天沿着同样的街,同样的时辰,一遍遍地巡来巡去。
每天都是一样的枯燥乏味。
久而久之谁都会烦,但朱生武余光瞥到老郝一步一晃的佝偻身影时,心里又涌出些戚戚然来。
长久以来的艰苦生活已经压弯了老郝的脊梁,一点点榨干了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精气神。
时间无情无爱,如利刀高悬每个人头顶,不讲道理地剖开一切生机。
三十年的打更生涯,把老郝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变成一个驼背萎靡满脸皱褶的老头儿。
连带着老郝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屈服于命运的沧桑感。
老旧呆滞,毫无生气。
自己以后估计也会这样吧,朱生武想到这点,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有点不舒服,有点难过。
但又有点一眼望到头的安心感,混杂在一起矛盾得让他想不明白。
有句诗就是说这个的,叫什么来着。。。。。。。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禁叹了口气。
小时候没钱读不起书,所以现在心里有点感慨也说不明白。
朱生武的脸上浮出几分黯然,可下一刻。。。。
嗨!
想什么呢?!
他又一咧嘴,啪地摔了自己脸一下,扬起嘴角露出个有点努力的笑容。
颓什么啊?
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大家伙都是这样啊,小时候摸鱼打兔子,大了就找份安稳差事,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混过人生三十年。
老了再带带孙子,时间到了就安心一躺一埋。
这不挺好吗?
想那么多干嘛!
小时候过得太穷太苦,于是朱生武在苦里扎根,长成了一个乐观向上,还很能自娱其乐的性子。
他安慰着自己,思绪也渐渐徜徉起来,越想越觉得开心。
这样多好啊!
老娘虽然走了,但家里还有个马上生崽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