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托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光,若秋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舆论讨论度最高的人才是受损最严重的,你大可以厚脸皮一些,反正最后砸的是于鹰,还有他给江沅立起来的招牌。”
黎远凑近他的耳边低语,“还是说你舍不得于鹰?”
若秋咬紧嘴唇,他不想再听黎远说这些话,但黎远却越说越起劲。
“我知道你为什么跟于鹰勾搭到一起,都是在艺术圈混的人,谁不想勾搭上一个能给钱给地位的收藏家,从高中那会儿起我就现了你好像总是对男的……”
“你说完了吗?”
若秋一下站起身,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刚才居然能喊这么大声。
黎远终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一周之内,我需要布山那边的答复。”
他把“一周”
加了重音,就像下最后通牒,“我想你应该会很守时。”
若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画室,他几乎像逃一样冲了出来。
太阳已不再悬得那么高,秋冬的夜晚来得早,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始的夕阳了。
地上是拉长的影子,口袋里手机响起微信消息提示音,若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黎远了一句【一周之内我等你的答复】,他抬手左移,把整个对话都删干净。
在原地站立缓了一会儿,若秋按原路返回,路过水塔边上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
水塔的墙体上嵌的是钢筋做的楼梯,高中那个时候岭安的高楼大厦还没那么多,在那座水塔上能看到一览无余的风景,为此他偷偷爬过好几次。
若秋绕过水塔,沿着梧桐小巷来到岭安一中边上,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正在绕圈跑步,他站在栏杆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现岭安一中的校服变了。以前还是白底红蓝条纹的,现在变成了灰色暗紫色条纹。
他又朝教学楼望去,教学楼不知在什么时候翻了,从鹅黄色的墙漆换成了白的。
就这样看了会儿学校,他又沿着梧桐小巷走,走回到以前高中时候住的老小区。他还记得当时若夏为了他走读方便,特意给他在高中附近租了套房子。
小区是老旧了点,每天晚上路边都会挤满车,花坛里也没被放过,这么多年过去,花坛被拆了,但小区里依旧拥挤不堪。
若秋寻到小区里的公园,找了个石凳坐下。
公园里的老樟树,破损的雕像,这些细微的小事他都还记得,怎么有些事就记不清了呢……
若秋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于鹰说的没错,他确实忘记了很多事,连着那些事中人也一并忘记了,包括他自己。
他以前是怎样的人,做了什么事,又是怎样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些在记忆河流里的碎片仿佛被洪流冲刷了干净,连打捞的可能性都消失了。
出小区的时候已经傍晚,正逢下班高峰期,小区门口的车流量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