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翎抱胸“哥哥好日子,我再大度不过。”
他们几人年青力壮,动作又麻利。一气将书架、桌、椅、凳、几或抬或背给搬了出去。
有懂行的摸摸桌腿,与身旁的低声道“都是些好木料,沉得狠。”
“都头这娘子娶的值啊。”
语气艳羡。
“你想娶,也得有人肯嫁,跟只鼓了嘴的公似的。”
家具一到沈家,许氏领着众人连忙将婚房布置起来,床帐被子却要等着明日,笑道“大郎晚上去与小郎睡。”
大简氏取笑“大郎今晚哪睡得着呢,给他条凳,坐了过夜就好。”
沈拓也确实睡不着,他兴奋着呢。
初九一大早,何栖便让卢娘子拉了起来,卢继是大媒,将自家三个儿子送来,自己去了沈家,待到许大娘上门,领了一串的小郎君小娘子,有一个还没留头,被大的抱了怀里。何栖扫了一眼,加上卢家的三个,得有十个稚童。虽顽闹,何家却一下子热闹起来。
请的三个帮厨还以为这次活计简单,不曾想竟有这一群混事魔星捣乱。一时有人拿抹布跑了,一时又有人看杀鱼拣了鱼泡要踩,一时小的又吵了起来,大的将最小的哄好了,略大的觉得委屈,嘴一扁就又要哭。
何栖在窗口看了一眼,招手让卢小三拿了粽子糖散与大家吃。
等请的梳头娘子一来,卢娘子拉了何栖坐好,喂了她吃一碗馄饨“吃得饱一些,等下却不得吃食到肚,午间的宴席,你也只得吃些小巧的,免得脏了口脂。”
梳头娘子等她吃完,笑道“竟不知何家小娘子这般好模样,都头怕是要迎一个天仙回家。”
许大娘和卢娘子双双点头“小娘子确实好相貌。”
她二人比着赛似恨不得将何栖夸出花来。
梳头娘子搓了线,对何栖道“小娘子莫怕,并不怎么疼。”
她将何栖的头拢到脑后,线一端拿牙咬着,分成两股捏着,交错着细细绞了脸上细微的汗毛。
何栖只感一阵微微的刺痛,脸上有些热。梳头娘子拿帕子为她净了脸,取了何栖的梳妆盒,替她抹了膏脂香粉。
卢娘子又捧了各色花钗过来让梳头娘子过目,梳头娘子看了眼,心里有了数,拿刨花洇湿掌心,细细将何栖的头捊了一遍,堆云似得高高向上堆叠,拿了一个桃心簪子固定簪好,等刨花水干了,髻便定型不再散开。等上好妆,刚好可以对插花钗。
“这个粉好,又薄又贴脸又显色,味也好闻。”
梳头娘子细瞄了一眼,见盒子都做工精致,夸了又夸。
何栖也不多言,只是微笑,她只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镜子照不出肤色,想着这一层粉一层粉上上去,怕是一张大白脸,微黄的铜镜一衬,倒是十分柔美。
她本就眉翠唇红,梳头娘子端详一番,只将眉尾拉长,掩下小女儿的青稚,胭脂染了飞霞妆,映着秋水双眸,花瓣唇一点,整个妆就显浓烈起来。
何栖仔细看了看,觉得有点怪异夸张,却又觉得庄重富贵。
“小娘子,老身别的不自谦,面钿却画得一般。”
梳头娘子笑道,“小娘子殊丽,我动手怕污了小娘子颜色。”
许大娘识得她,知道她的斤两,在旁道“小娘子自己动手。”
何栖也不推辞,调了颜色,拿了笔,对着许大娘手里的镜子抬手在自己眉间晕画了半朵落梅。
“小娘子既动了手,再点了面靥。”
梳妆娘子笑道。
“会不会太浓”
何栖有点犹豫。
“放心,极衬小娘子的。”
梳妆娘子开口,卢娘子许大娘也跟着附和。
何栖一笑,夸张便夸张,一生之中难得时刻,不用太过拘泥,于是,又在两腮点了两点红色面靥。她自己觉得变扭,梳妆娘子和卢娘子等却是大赞好。没想到大袖婚服一穿,再插好饰,两点面靥如同点睛一般,整张脸更显生动,眉梢眼角都透着醉人的风情。
房间立铺了席子,放了一个凭几,卢娘子扶了她在席中端坐,又将遮脸的扇子给她拿好,理了披帛、衣摆“小娘子忍着些,新郎来接,记得拿扇挡了脸,到夫家才能拿下。讲究的人家要念却扇诗,我们就不兴这个了。”
“倒觉得自己如泥塑瓷偶。”
何栖轻吐口气,饰压人,又不好垂,只觉得脖子都疼。
“时辰走得快着呢,不先妆扮好,误了吉时却不好。”
卢娘子安慰,“只能让小娘子累着。”
“阿爹在做什么”
何栖耳听窗外嚣闹,问道。“家中客不多,阿爹也不用待客。”
卢娘子见他记挂何秀才,笑“郎君今天是泰山大人,当是在正堂等新郎傧相。”
何栖又道“三日后才能归家,阿爹”
卢娘子跪坐在她身前,细细打量了她全身妆扮,没有差错,这才道“阿圆,大喜之日不可多思。左右三日,你便接了郎君家去。”
何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家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