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藿转身拉开门,一个脸熟的街坊正要敲门,见门开了,对着陈藿喘了好几声,才大嗓门嚷:“你们姐弟俩都在,太好了,你们爷爷。。。。。。摔了,快去看看,摔着胯了,起不来了哇!”
医院门口。
躲开了一辆急救车,张聿白一个人在自助机上取了号,换了两段扶梯,走到拥挤的候诊区坐着。
他这阵子以来身体很有点不咋样,最严重的问题是胃疼。医生给排了个胃镜,问做哪种:全麻无痛的要等三个半月,生往里捅的可以加个号当天直接去做。
张聿白没怎么犹豫就选了生捅,他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就是纯粹没有时间。
胃镜检查室的医生也不怎么讲究对患者的心理维护,检查床就拿个白色围帘挡着,大门更是直接敞着。
前头进去那位大姐也不知道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检查过程,呕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外头坐椅子上等着的患者里,有个年纪轻的小姑娘,直接一头扎男朋友怀里,吓的抽抽嗒嗒不停,还悄悄试着练习了几下干呕动作。
张聿白观摩了一会儿,轮到他的时候站起来腿就能看出一点哆嗦。
。。。。。。那感觉怎么形容呢,只能说这胃镜的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估计做完仨月厌食都不足以缓解心理创伤。
张聿白堂堂一米八多的老爷们儿,下了检查床脸也白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这回是真哆嗦了,一个人打着晃扶着墙蹭出来,在走廊里缓了老半天,看隔壁那小姑娘还不依不饶的在对象怀里扎猛子不出来,也没什么太复杂的心理历程。
检查结果倒是还好,就是饮食不规律加上熬夜、精神压力大,有轻度的胃炎和溃疡。
但所有重疾都是从轻症候一步步展来的。
医生见这种百病缠身的小年轻见多了,叹口气说:“多的我也不说,一天说八百遍你们患者嫌烦,我自己也累,就一句,别的都是阶段性的,身体是自己一辈子的,怎么权衡,自己看着办。”
张聿白点了头又去看心脏,从心电图上不病的时候倒是看不出多少异样,抽血没有异常指标,晚上总低烧还是查不出明确原因。但一样的,这情况再常见不过,医生说药也不用吃,建议转科再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些植物神经紊乱。
张聿白拿着一沓单据,看着手机群里一刻不停歇蹦出来的工作群信息,非常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是否要辞职的事情。
辞职的话,一来是给身体一个喘息的时机——他打算休息一两个月,调整一下状态,出去走走旅个行。
二来,继续待在这家公司会面临很多尴尬,比如他不能指望离个婚还能和葛璃在一个单位里和平共处,两个人里一定要走一个的话,自然是他走。
决定好了,心里就没什么负担了。
张聿白是个很吝于给出承诺和决定的人,因为一旦出口了就必须为此担负起责任。
急诊室外头。
恒一掐着腰一脸生无可恋,“你说髋关节摔坏了,要换新的?那他妈是人工的关节,是什么什么高科技材料的,说碎就碎?他又不当变形金刚,坏了修修将就用不能吗?”
医生态度也不太好,斜眼看他一眼,转脸去和看起来安静的陈藿说话:“我看了以前的病案,老爷子有糖尿病,眼下血糖这么高,没法立即做手术,还得先入院控糖,你们家属平时怎么不控制一些他的饮食?”
恒一侧身插到医生和陈藿之间,“他有老年痴呆,越不让干什么就越干什么,天天半夜偷吃糖,谁是猫头鹰能熬得过看着他啊?”
“还有阿尔兹海默?”
医生也怔了一下。
恒一说:“轻度的,刚查出来不久,你不是看病案了嘛!”
医生皱眉,把目光又投向陈藿,“如果本身有阿尔兹海默,全麻可能还会加重病情,”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过于年轻的年轻人,谨慎的说,“家里还有没有其他家属了,叫上一起商量吧,先去办住院,商量好了再来和我讲。”
两个护士推着陈大海出来,老头儿躺在床上头半阖着眼吭吭唧唧。
陈藿和恒一沉默的跟在移动床后头。
病房外头,恒一停住脚,刚满十八岁,说是男人,其实还是男孩。
“咋办?”
陈藿低着头沉默了几秒,拨开恒一,推门走到病床前,挤开还在调整输液度的护士,对着陈大海说:“从今天开始你就瘫痪了,我打你骂你你躲都躲不开,我不给你饭吃你就只能饿着,偷吃是不可能的,翻不了身动不了,恒一不会管你,我就雇一个要钱少的护工过来,没人的时候护工可能还会虐待你,拿拖鞋抽你,新闻你一定看过不少。”
陈大海大概思维还不太清醒,只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很低的哼哼。
旁边的护士和隔壁床的病人家属倒是都给骇住了,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瞥着陈藿。
陈藿两手插兜,目不斜视往病房外走。
恒一在门外扯住她的袖子,“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