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晚游在下方的“跪求”
就是一个深深的压力,施加在孙长老的身上。
他一边恨得牙根发痒,一边又不得不碍于面前大殿上那么多弟子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得不将这种愤恨压制下去。
半晌过后,等他脸色终于平常了一点,才冷冷冲那两个还站在原地的侍从们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给我把她抓回来,送去刑堂?!”
此种情况下,两个侍从根本分辨不清孙长老的心意究竟是要去抓谁,只能是看看他,又犹豫地看看鹿晚游,最后试探着朝她那个方向走去。
孙长老脸色极差地暴喝:“不是她!”
这下明确了目标,俩侍从跑得飞快,赶紧一起转身朝孙萝离开的方向追去。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议论,跪地未动的鹿晚游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今日过得如此糟糕,总算还有一件称心的事,不至于让人眼前全黑。
可下一刻,才稍稍显得公正一些的孙长老便又开口了。
“一码归一码,本长老向来公平。孙萝的错处我已处置,绝不姑息。现在来说说你,纵然你在此事中受了委屈,但你身为徒弟,蔑视师长也是真的,方才大家都亲眼所见!你说为师这么多天都不曾关照过你,那今日,为师也好好管教你一番,省得你越走越错。”
说完,大手一挥,也要命人将鹿晚游拖去刑堂,交付处罚。
水
镜之中,听完全部的百里渊,这才弄清楚全部的事件,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在孙长老刚刚发话的时候,便出声反驳道:
“此事不妥!鹿小姐虽然言语顶撞,但她也为您揪出了身边隐藏的一个麻烦,避免因小师妹的错处导致您的威名受失,此事该奖。如此功过相抵,无论如何也是不该罚的。”
孙长老真是要被气死了,偏偏百里渊说得还挺有道理,他只能在心中后悔,为何没能早点将这水镜关掉!
“百里,你除妖辛苦,任务既然完成便早些回来吧,我不拿这些琐事打搅你了。”
客套完最后一句,孙长老便黑着脸不管那边百里渊是个什么表情,直接关闭了水镜。
没了他的阻拦,事情也并没有变得多好办。
殿中还围着不少弟子,他们都听见了百里渊方才的话,脸上都是赞同的神色,瞧着就令孙长老头疼。
“罢了,既是有功有过,那本长老就先赏你个物件,然后你自去刑堂领罚,如此也算是不偏不倚了。”
这是铁了心要让鹿晚游去陪自己女儿了。
明白过后的鹿晚游,心里便不指望什么了,收起举信的手,微笑起身,神态自若:“多谢师父帮徒儿找回公道,师父您的赏赐,徒儿并不敢要,也不需要,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文雅地说完,她又规矩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缓缓离开大殿。
从头到尾都看不出一丝错处,却把孙长老气得够呛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多时便皱眉挥手,让殿内看热闹的弟子们都散了。
到了刑堂,鹿晚游要亲口对里面的弟子讲述自己的罪行还有前因后果。
听她说完之后,负责记录的弟子都愣了一下:“这……?”
“师父要我来,我也不得不来。”
鹿晚游低头缓缓说着,一副并不太在意处罚结果的样子。
对方只得将记录册子合上,无奈道:“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待我汇报上去之后,再宣布处罚结果吧。”
刑堂用来暂时关押未定罪弟子的住处,环境实在一般,一间小屋,破床薄被。
刚住进去的鹿晚游,还有些嫌弃,坐在床上休息时尽量不愿去触碰那不知道被多少弟子们睡过的枕被。
可当她身体中用来支撑的愤怒情绪逐渐平息之后,巨大的疲倦和虚弱感便汹涌而来,头疼力虚,使不上劲,最后连靠墙坐着都难,只能在灌下一口茶之后,赶紧躺下。
临睡前,还不忘强撑着从乾坤戒中找到一方手帕,将自己的头跟枕勉强隔开,心里才多少好受一些。
也不知是近日来接连的惊吓和打击过多,还是因为偶遇风寒,感染病痛,这一睡,便是昏昏沉沉再难睁眼。
途中,鹿晚游数次觉得燥热干渴,连连掀被,可片刻后又满身哆嗦,手脚冰凉,要胡乱去抓被推开的被子。
她意识混沌醒不过来,只能靠着一阵又一阵的昏睡,强制将这种难受捱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鹿晚游察觉到身体一阵颠簸,似是有人将她从床上抱起,一路缓缓而行。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这人胸膛宽阔脊背厚实,让她依靠得比那硬板床舒服多了。
身上还是提不起一点劲,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无力挣扎抗拒,只能依旧闭目迷糊沉睡,不一会便再次失去了知觉。
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鹿晚游的情况始终不见好。
她身上难受说不出,只能辗转反侧不得安稳,破碎繁杂的梦境一段接一段,弄得她在梦里也十分疲惫。
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已经离世多年的父亲,鹿晚游欣喜至极,扑上去挽着父亲的手,先是撒娇诉说,接着又痛哭想念,抱着父亲不肯松开。
“那小鹿儿不如与我一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