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荣禄连连应声,赶忙向药阁跑去。
此刻除了烛芯筚拨炸裂之声,寝殿内一片寂静。
浑身经脉仿佛被无数根手拉扯着,汹涌袭来。
谢清砚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从刚一踏进时的凌乱到如今渐渐平复,轻缓有力,一下一下鼓动在他耳边。
一滴水珠悄悄低落在他手背之上,那一下,恍若是砸在他心上,谢清砚心头微跳,抬眸看去。
因高度集中注意力,檀禾红唇紧抿,额上渗出的汗珠顺着面庞滑落,巴掌大的脸上蒙了一层水意,烛火映射下更为白净剔透,夺人眼目。
谢清砚眸光微动,鬼使神差抬袖替她擦了擦。
檀禾丝毫未察,神情专注地盯着那些血线,那双眸一目不错,不肯放过任何变化。
时间过得很慢,血线未有丝毫变动,檀禾向来温和静然的面上写满凝重。
她按下急迫的心,静静地等待着,庆幸的是,约莫一柱香后,那几条蔓延的血线终于倒退回原点。
檀禾放下了悬着的心,长长舒了口气,秋水般的眸里迸出巨大的喜意。
“好啦!”
她眉眼弯起,高兴道。
或许是她笑的太明媚,谢清砚薄唇边也噙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片刻之后,檀禾一一拔出银针,收拾好。
她没敢掉以轻心,迎着谢清砚的目光道:“我不确定之后还会不会出现,殿下定要多加留意,一旦再有,你得叫我。”
谢清砚自无不从,低低地嗯了声。
他垂眸看着被她扯得大徜的衣襟,抬手一一整理好。
说话间,冯荣禄正端着药急忙进来。
檀禾直起身,揉了揉泛酸的腰,“殿下喝药罢,我回去了。”
冯荣禄刚放下碗,跟后诶声:“女郎慢些,等等奴婢,奴婢送您回去。”
……
翌日。
谢清砚正坐于案前处理公事。
隔壁一直在咚咚作响,有几人在来回走动,似乎是在搬弄桌凳。
谢清砚头疾这些年,一直喜静惯了,因着杂扰的声音在头疾发作时,颅内更会如利锤重击。
此刻,他不自觉皱了皱眉看向冯荣禄。
这东宫里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都是冯荣禄在管,谢清砚从不过问。
冯荣禄触及到他不悦的眸色,这才想起还没禀告殿下,如实道:“西厢偏殿离寝宫这般远,奴婢怕万一殿下再如昨夜一样突然发作,来回又累着女郎,便将隔壁那屋子腾出来给女郎住了。”
太子寝殿旁还有一间屋舍,当初修缮时开了一道门连通寝宫,本是想着做小书房方便太子处理公事的,但太子更习惯在东厢书房,这些年也就空在那儿。
昨晚来回奔波,冯荣禄瞧着檀禾本就也是虚弱之身,走路还带喘的,今儿一早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寝殿旁还有一间屋子。
遂叫人来收拾一番,想着晚上叫女郎搬过来。
谢清砚微微一怔,稍稍侧目,目光落在寝殿深处一角,那儿静静长垂着一道厚重的帘幕,帘幕之后,正是通向小书房的那道门。
他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冯荣禄,语气里不辨情绪:“你倒是会想的。”
冯荣禄此刻当真觉得自己脑子聪明得跟开了光似的:“奴婢这不也是为殿下和女郎好。”
檀禾是无所谓的,反正她在哪儿都能睡得着。
况且血蚀引和冥霜越到之后越为凶险,经昨夜那一遭,檀禾发现有些时间的确是耽搁不得。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虽居同一屋檐下,但井水不犯河水。
那一道帘幕如同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隔开两边不同的天地。
檀禾一无所觉,还如同在偏殿那般,天蒙蒙亮时起身,白日里会在药阁,傍晚时分再回来用膳。
她其实很安静,一如她性子般,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但谢清砚不是寻常人,他常年习武,耳力极好。
她晨起时会卷着被子先滚一圈,接着展臂伸个懒腰,谢清砚眼前好似能浮现她那副慵懒生动的模样。
晚间,她会和黄雀一起用膳,席间软声絮语。
“黄雀,金乳酥好吃。”
这日,谢清砚第一次听见她恼声,隔着那道帘子幽幽传过来。
似乎是在教训她那对蝎子。
“不准打架!听见没,再打不给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