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恒贵并未觉儿子怔忡不安,继续说:“古人说:既得陇,何望蜀?你爸爸却是既得鄂,复望蜀。咱们一路开疆拓土,从江西、湖南,到了湖北,那便止步啦,可为什么不溯江而西,再上四川呢?四川是天府之国,那可富庶得很呐。咱们走通了四川这一路,北上陕西,南下云贵,生意少说也得再多做三成。只不过四川省是卧虎藏龙之地,高人着实不少,众邦物流集团的货车要去四川,非得跟峨眉、青城、八达三派打上交道不可。我打从三年前,每年春秋两节,总是备了厚礼,专程派人送去峨眉山金顶寺、青城山松风观、巴人山靖国堂。可是这三派的掌门从来不收。峨眉派的玄空上人、青城山的金光道长还肯接见我派去的公关,谢上几句,请吃一餐素斋,然后将礼物原封不动退回来。八达派的晋掌门呐,可就厉害了,咱们送礼的公关只上到半山腰,就给挡了驾,说晋掌门闭门坐关,不见外客,山上百物俱备,不收礼物。咱们的公关别说见不到晋掌门,连靖国堂的大门是朝南朝北也说不上来。每一次派去送礼的公关总是气呼呼地回来,说若不是我严加嘱咐,不论对方如何无礼,咱们可必须恭敬,他们受了这肚子闷气,什么难听的话也骂出来了,只怕大架也早打过好几场了。”
说到这里,他十分得意,站起身来说:“哪知道这一次,晋掌门居然收了咱们的礼物,还说派了四名弟子到广东来回拜……”
熊熙淳问:“是四个?不是两个?”
熊恒贵说:“是啊,四名弟子!你想晋掌门这等隆重其事,众邦物流可不是脸上光彩之极?刚才我已派出快马去通知江西、湖南、湖北各处分部,对这四位八达派的上宾,可得好好接待。”
熊熙淳忽然问:“爸,四川人说话,是不是总是叫别人‘龟儿子’,自称‘老子’?”
熊恒贵笑着说:“四川粗人才这么说话。普天下哪里没粗人?这些人嘴里自然就不干不净。你听听咱们物流园师傅赌钱之时,说的话可还好听得了?你为什么问这话?”
熊熙淳说:“没什么。”
熊恒贵说:“那四位八达弟子来到这里之时,你可得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学些名家弟子的风范,结交上这四位朋友,日后可是受用不尽。”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熊熙淳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将杀了人之事告知爸爸,终于心想还是先跟妈妈说了,再跟爸爸说。
吃过晚饭,熊恒贵一家三口在后厅闲话,熊恒贵跟夫人商量,大舅子是六月初的生日,该打点礼物送去了,可是要让洛阳肖家瞧得上眼的东西,可还真不容易找。
说到这里,忽听厅外人声喧哗,跟着几个人脚步急促,奔了进来。熊恒贵眉头一皱说:“没点规矩!”
只见奔进来的是三个员工,为一人气急败坏说:“董……董事长……”
熊恒贵喝问:“什么事大惊小怪?”
员工老徐说:“老……老朱死了。”
熊恒贵吃了一惊,问道:“是谁杀的?你们赌钱打架了,是不是?”
心下好生着恼:“这些在江湖上闯惯了的汉子可真难以管束,动不动就出刀子,拔拳头,这里府城之地,出了人命可大大的麻烦。”
老徐说:“不是的,不是的。刚才小李上厕所,见到老朱躺在楼道旁的仓库里,身上没一点伤痕,全身却已冰冷,可不知是怎么死的。怕是生了什么急病。”
熊恒贵呼了口气,心下登时宽了,说道:“我去瞧瞧。”
当即走向仓库。熊熙淳跟在后面。
到得仓库中,只见七八名武师和员工围成一团。众人见到董事长来到,都让了开来。熊恒贵看老朱的尸身,见他衣裳已让人解开,身上并无血迹,问站在旁边的胡经理:“没伤痕?”
胡经理说:“我仔细查过了,全身一点伤痕也没有,看来也不是中毒。”
熊恒贵点头说:“通知财务部印会计,叫他给老朱料理丧事,再给老朱家送一千统万去。”
一名员工因病死亡,熊恒贵也不如何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大厅,问儿子:“老朱今天没跟你去打猎吗?”
熊熙淳说:“去的。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生了急病。”
熊恒贵说:“嗯,世上的好事坏事,往往都是突如其来。我总想要打开四川这条路子,只怕还得用上十年功夫,哪料得到晋掌门忽然心血来潮,收了我的礼不算,还派了四名弟子,千里迢迢地来回拜。”
熊熙淳说:“爸爸,八达派虽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众邦物流集团和爸爸的威名,在江湖上可也不弱。咱们年年去四川送礼,晋掌门派人到咱们这里,那也不过是礼尚往来。”
熊恒贵笑着说:“你知道什么?八达派在四川省虽然比不上立派数百年的峨眉、青城,但门下英才济济,着实了不起,和五常联盟算得上并驾齐驱。你曾祖天杰公创下七十二路社会剑法,当年威震江湖,说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传到你祖父震霆公手里,威名就不及天杰公了。你爸爸只怕又差了些。咱熊家三代都是一脉单传,连师兄弟也没一个。咱父子俩,可及不上人家人多势众了。”
熊熙淳说:“咱们十省物流园一众英雄好汉聚在一起,难道还敌不过什么五常联盟么?”
熊恒贵笑着说:“孩子,你这句话跟爸爸说说,自然不要紧。倘若在外面一说,传进了旁人耳中,立时便惹上麻烦。咱们十处分公司,八十四名武师各有各的玩艺儿,聚在一起,自然不会输给了人。可是打胜了人家,又有什么好处?常言道:和气生财,咱们吃运货这碗饭,更加要让人家一步。自己矮着一截,让人家去称雄逞强,咱们又少不了什么。”
忽听有人惊呼:“啊哟,宋经理又死了!”
熊恒贵父子同时一惊。熊熙淳从椅中直跳起来,颤声说:“是……是他们来报……”
这“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