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鱼俨然成了他们这批监生的领头人。
这日他从头稀疏的鸿胪寺丞手头领了个新活,正要跑回去与秦溯他们商量要怎么分工,就迎面撞上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大官。
对方约莫五十出头,却没有中年福的迹象,身姿依然如芝兰玉树般秀挺,鬓虽已隐隐白,却也还算浓密。
他年轻时长相应当也是极出众的,如今瞧着也算保养得宜,只是那双眼睛看向江从鱼时满是估量,看得江从鱼不太舒服。
只不过光看这紫袍与金鱼袋就知道对方身份绝不一般,这么迎面撞上了江从鱼也不好转身就跑。
江从鱼乖乖向对方见礼,并且报上自己的姓名。
言行举止挑不出半分差错。
对方笑道:“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江从鱼微愣。
他对他父亲的旧交是一点都不了解。
老师他们显然也不想他了解太多,不愿意他再卷入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往之中。
江从鱼没来得及问起对方与自己父亲有什么样的交情,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恭敬的问好:“父亲。”
江从鱼转头看去,看见秦溯不知什么时候寻了过来,正站在他身侧向那紫袍大官行礼。
原来这人居然是当朝辅。
秦辅见了秦溯,脸上那和煦的笑意敛了大半,神色淡淡地说道:“听李寺丞说江贤侄观政时最为勤勉,大家都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办,你可得多跟江贤侄学学。”
秦溯袖底的手轻轻握了起来,恭敬地垂应答:“父亲教训得是。”
秦辅教育完自己儿子后又多勉励了江从鱼几句,才转身离开了鸿胪寺。
江从鱼本来还觉得秦辅意外地平易近人,听到他和秦溯说话后又觉自己的第一感觉没错。
这位秦辅挺吓人的。
换成是他爹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教训他,江从鱼觉得自己肯定要难受死了。
唉,看来他这些同窗们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江从鱼打心里不想要这样的爹,又怕说实话秦溯会伤心,只好干巴巴地说道:“当长辈的好像都爱这样说话,总爱比较来比较去的。”
秦溯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儿喑哑:“是啊,总爱比较。”
江从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溯,只能招呼他一起干活去。!情难自禁。
江从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根本抵不过这种直白至极的甜言蜜语,从树上跳下
去的时候两只耳朵都红透了,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他跑去井边洗了把脸,把耳朵上的温度降了下去,才敢跑回去找戴洋他们一起干活。
见江从鱼回来了,戴洋追问:“你去哪儿了?”
他们的座位已经挪到一块了,所以江从鱼在不在他是最容易现的。
江从鱼回道:“遇到个认识的人,不小心跟他多聊了几句。”
这话算不得骗人,他说来也还算坦然。
至于心里紧张不紧张、忐忑不忐忑,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只能说这种偷偷摸摸的私会可真是甜蜜的折磨。
江从鱼平时本就爱和各种人搭话,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倒也没人生出疑心来。
这次的观政机会不仅给了新生,老生那边也被安排去好几个衙署打下手。
江从鱼一行人老老实实地抄了一整天的公文,回到国子监与中舍、上舍的老生一交流,才知晓大伙都是同病相怜,全都是去当抄写工的。
不少人都对此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满怀期待地过去报到,结果干的却是打杂的活。
这些事平时估摸着是底下那些小吏做的!
江从鱼却眉飞色舞地拉着人分享今天抄到的有意思的礼单。
许多部族与附属小国朝贡的物产都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
还有鸿胪寺拟的回赐清单也很有意思,既要不让朝廷太吃亏、被人嘲笑是冤大头,又要不失泱泱大国的气度,当真得下一番功夫去琢磨!
难怪鸿胪寺丞的头日渐稀疏。
无论新生老生都听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