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则荣华加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败则红颜枯骨,无葬身之地。
若有人想另辟蹊径而为之,效仿裕太后所为之事,确实可行。
颜如玉又道:“此次考核所录者仅十人,下一次五人、四人,甚至取消考核都是有可能的。若你立志在这深宫之中做一名女官,机会唯有这次,你可明白?”
“明白。”
阿雪点点头,面色凝重。
风静悄悄的吹着,带着一丝湖面上的水腥气。
十人听着虽不少,可除去内定的、送礼的、走关系的,能剩下五人就不错了。
若是此次没考上,那日后考上的概率就更低。
宫人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往年名额尚且充足,都听说有为了减少对手相互举报、相互陷害的,此次必定更多。她得更加小心才是。
外面渐渐响起了宫人说话的声音,混在风里,直往楼上飘,却又像一团薄雾,朦朦胧胧,听不清晰。
不多时,窗外的翠微湖上响起了哀婉缠绵的歌声,像是暮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枝点过水面,漾起圈圈涟漪。
一点灰黑的影子从窗外掠过,阿雪转过头一瞧,竟是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
这是学了玉才人吗?
“好了,”
颜如玉忽然笑道,“虽然前景不容乐观,可至少还有一年,没必要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没问你,你为何一定要留在这儿做女官?”
“凭你的本事,日后求了你们玉才人出了宫,到大户人家家里头做个女先生是轻而易举的,这不比在这里斗来斗去来得好?”
斗来斗去……
窗外那只纸鸢忽折断了羽翼,直直坠入湖中,在碧绿的湖水上漂浮。
一朵小小的浪打过来,纸鸢便沉入湖中。
岸边有人惊呼,有人急急忙忙跑到湖边去捞,有人气恼地嚷叫,像一团乱七八糟揉在一起的绣线,又像一团一个个贴在一起的气泡,慢慢地往上飘,又慢慢地一个接一个破裂,在日光里化作一点看不见的水汽,消失在风里。
阿雪看见那纸鸢终于被捞了上来,却沾了水糊的无法再使用,被人捡了丢在了秽杂堆里。
这纸鸢的生命,不过几刻钟而已。
“阿雪,”
明芙拉着阿雪的手,她的手指已经变得冰凉,苍白近乎透明,仿佛冬末即将融化的冰凌,“日后要好好活下去,人生短暂,不过几十载,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也不要为阿娘出气,阿娘的气早就自己出了。”
然而,阿雪却仍感觉得到她的体温,那样温暖,像是春日里被日头晒得暖盈盈的柳枝,坚韧又温柔。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苍白的面庞上却仍带着柔和的微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摸了摸阿雪的头,嘴唇翕动:“阿雪,我的女儿,无论你做什么,阿娘都支持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垂了下去。
微弱的呼吸像一只透明的蝴蝶,颤抖着翅膀,飞到日光里融化。翅膀上抖落的透明的粉尘,被风轻轻一吹,就散在风里。
阿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灵魂是无形的,透明的,是无法用手指触碰的。
她只能把它收进自己的记忆里,一遍又一遍回忆和加固,免得它在沉淀下来的光阴里也变得透明,融化成她再也抓不住的尘埃。
阿雪把手轻轻放在明芙的脸颊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皮肤上也带着岁月留下的印记,一条一条的,仿佛她从前学字的时候在地上画的横七扭八的印子。
“阿雪如果好好识字,多多念书,日后可以考宫里的女官哦,”
母亲抱着她,坐在紫藤萝架子下的椅子上,地上是当时的她用树枝画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字,“考上了,就可以不过娘这种日子了。说不定,还可以废掉‘五算’,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呢。”
馥郁雅致的花香静静地飘在初夏的淡金色的日光里。
半开的窗子里,透明的日光如清泉流淌,一直流到藏书阁浩如瀚海的卷帙上。
窗外传来袅娜的歌声,飘飘荡荡,缠绵哀婉,细听却尽是闺怨之愁,相思之苦。
碧波之上,一叶轻舟中,可以载着这样的愁苦,却不能只能是这种愁苦。
“我不想日后只做大户人家的女先生,也不想我教的都是为附庸风雅而作的诗词歌赋。”
“我希望,我所教的,她们想要学的,都是有用的,或是发自内心喜爱的。”
我想看到她们日后能不囿于后宅,能为官做宰,能体察民生之艰而有怜悯之心、作为之志,能走出去踏遍这广袤的山河。
不再重演前人的悲剧。
然而,这些话阿雪不好直接说出口,只笑道:“而在宫中做女官,是唯一一条能接近这些的路。”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