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本宫不唤你们,你们就在外面好生待着,本宫要和尹采女好好说说话。”
秀雯忙应下,领了几个内侍下去了。
素纱屏风上,寒梅映雪,喜鹊衔枝,栩栩如生。
尹采女却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
凑近看了许久,又用手轻轻摸了摸屏风上的素纱。
“娘娘,”
尹采女道,“娘娘,这屏风不是妾画的,喜鹊的眼睛不对,这纱也不是妾之前用的那一块。”
贵妃却斜倚着,神色平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本宫当然知道,”
贵妃弹弹指甲,“这画是本宫让人画的,料子也是本宫让人找的。”
“娘娘,您!”
尹采女瞪大眼睛,愣了一下,又恨恨望着贵妃问,“您为何要这样做?”
“不为何,”
贵妃仍旧在笑,“尹采女,你不觉得这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实在太过乏味了?”
“这日子过得像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一眼望得到尽头,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贵妃凑近,轻轻笑了笑,“既然无趣,那本宫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她的手指轻轻捏住尹采女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尹采女想起小时候遇到的蛇。
倏地,长长的指甲从尹采女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丝。
“看你们斗来斗去,看你们恨本宫恨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看你们痛苦、流泪,看你们不甘心地死去……这些,便是本宫的乐子,”
她笑道,“尹采女,你不觉得有趣吗?”
“这怎能称为有趣?”
尹采女觉得十分荒谬。
眼前的贵妃,虽然有一副雪肤花貌的好皮囊,只是那双眼眸却十分空洞,仿佛话本子上的妖物。
夺了人的躯壳,吞噬了人的灵魂。
如今她所面对的,不过是一具内里空洞洞的木偶。
“既然你觉得不有趣,”
贵妃道,“那你就把这罪名认下吧。”
“妾要见皇上,请皇上为妾申冤!”
“尹采女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天真了?你觉得你今日还能出得了这露华宫的宫门?”
贵妃叹了口气,“况且,就算退一万步讲,你真的出了这露华宫、见到了皇上,你也不想想你爹娘还在木樨郡,在本宫手里头呢。”
“若你乖乖把这罪给认下,本宫不仅保你不死,还能让你爹娘都活下来,你觉得如何?”
殿内寂寂无声,只有烛火轻轻颤动,一如此刻。
尹采女把身子伏在地上:“回皇上的话,便是如此。”
帐内众人的眼睛都望向两人。
“可是,应才人那架屏风早就在她小产之后给她一把火烧了,”
淑妃道,“至于香料,她也早已不再用了。”
视线一下子又都集中在尹采女身上。
“红口白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来诬陷本宫,看来尹氏你在掖庭局还没吃够苦头啊。”
尹采女垂着头,地面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越是到了此刻,越是要冷静。
“物证必已销毁,你须另寻他法。”
尹采女忽想起白日玉才人身边那个叫明雪的宫女同她说的话。
“只是凡做过的,必有痕迹,且有证人。您不妨再仔细回忆一下。”
她攥起手指,抬起头,向贵妃冷笑道:“证据虽然能焚毁,可证人却未必能都杀尽,即便杀死了认证也挡不住留下些蛛丝马迹。”
“当时,奴婢身边只两个宫女,一名晓珠,另一个名唤晓珍。”
“将屏风送出去之前,晓珍还特意提议前去检查了,确认没有问题,也是由她送到应才人当时所居的春芳殿。然而,在奴婢被关于掖庭局之后不多时,奴婢便听闻晓珍落水而亡。晓珍自幼是渔家女,水性极好,奴婢当时就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后来晓珠也因故被关入掖庭局,奴婢设法见了她一面,一见面,她便求奴婢救她,说晓珍是被人勒死的,她的脖子上有勒痕。还说看到贵妃娘娘身边的内侍,露华宫的刘总管拉着晓珍的尸体往湖边拖。”
“晓珠说,晓珍之前已经写了遗书,就藏在飞燕阁第三棵榕树下面,交代自己出事之后要她交给贤妃娘娘或淑妃娘娘。”
“如今,这遗书还在,便是铁证。”
原野上的风呼啸,带着呜呜的哨声。
“单凭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遗书就想定本宫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