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姬少殷这样的君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替人开脱,长留姬氏有没有钱他不知道,这位小堂叔的奢靡确实叫人瞠目结舌。
山魈沿着新月石台东侧的石阶拾级而上,将玉辇停在北斗座前。
玉辇刚停稳,便有一个清俊的侍从快步走到辇旁,弯下腰,伸出一只手——那人虽是侍从,风度气韵却不下于世家公子。
与此同时,一只山魈在辇旁躬身弯下腰。
蛛丝纱
幔如水波动,一只纤瘦修长的手从幔子中伸出来。
众人恍惚觉得洞窟中的灯火仿佛都汇聚到了那只手上,因此它才会呈现出那种温润又近乎透明的色泽。
来人将手搭在侍从的胳膊上,分开帷幔探出身,踩着山魈的背下了辇。
众人伸长了脖子,只盼着一睹这位姬氏公子的真容,冯真真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待他探出身来,却发现他戴着帷帽,黑纱一直垂到平直的肩头。
虽然看不到脸,单那身衣裳也十分可观。只见层层叠叠幽紫暗蓝墨黑的轻纱仿佛浓得化不开,又不断变幻着色彩的夜空,衣缘和袖口上点缀着银丝绣成的优昙婆罗花。
冯真真懊恼道:“可惜看不到脸。”
她悄悄问姬少殷:“小师兄,姬氏出美人,你那位小堂叔好看么?”
姬少殷正色道:“不可对长辈评头论足。”
冯真真皱了皱鼻子:“知道了知道了。”
肇山派三人也不请自来地前来观礼。
“姬若耶”
一下辇,青溪便用秘音向师兄道:“那位姬公子定是个大美人。”
柏高揉了揉额角:“带你来是为了观摩重玄新弟子的实力,你怎么只知道看脸。再说人家脸都遮着,你看什么?”
青溪道:“谁说我只看脸,我还看躯干,看四肢,看骨相,看神韵……你看这位姬公子,身形虽然很消瘦,但是骨相身架却生得极周正,因此他的瘦只显得脆弱,却不阴柔……我活这么大
,这样标致的男子身架,先前只见过一次。”
他顿了顿道:“对了,那时候师兄你也在,就是在烛庸门附近那家客店,我们差点被妖魔吃掉那回……咦……”
柏高道:“怎么了?”
青溪道:“那位小郎君虽不像这位姬仙君那么消瘦,但两人的骨相出奇相似呢,也是平肩窄腰,腿又长又直……”
柏高简直难以理解:“人家穿着宽袍你怎么看出腿长什么样?!”
青溪搔了搔头:“我也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师父的厨艺一样,是一点灵犀……”
话说到一半,一把破蒲扇隔着柏高的脑袋重重拍在他头顶:“少说话,不然回去没饭吃。”
青溪赶紧闭上嘴。
姬家公子确乎病得不轻,从停辇处到宝座区区几步路也要由人搀扶着。
甫一落座,他便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起伏:“回来了?”
北斗座上的人正襟危坐,面纱后的一张脸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传音。
冷嫣:“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若木自认隐藏得天衣无缝,不想才刚碰面,就叫那凡人戳穿了身份,不由恼羞成怒:“你怎么知道是本座?”
冷嫣道:“猜的。”
若木:“……你诈本座!”
冷嫣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昨日她听说姬若耶到重玄疗伤的事便猜到可能是若木假借的身份——以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拜入重玄门下
被人压一头的,要平起平坐便只能是客。姬若耶在姬氏处境尴尬,但身份高,辈分也不低,还是当年的昆仑君第一人选,各方面都是合适的人选。
何况这些统统不考虑,单看祂那身衣裳便能认出来。
“真的姬若耶呢?”
冷嫣问道。
若木道:“被本座杀了夺舍。”
冷嫣笃定道:“你才不会。”
若木一挑眉:“谁说本座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