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三层云庭间的声音渐渐静了,似乎人人都嗅到一丝微妙而紧绷的气氛,纷纷停杯投箸,静观其变。
而至高云庭上。
酆业懒垂着眸,靠坐在席地铺着软绣的桌案之后,他像是未曾听见那仙侍一头接一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动静,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云庭间风渐寂然。
庭下众仙中,万年前便在的那些面色都有些惊诡——在他们看来,即便业帝与昆离真有不解之仇,以业帝中正清和的本性,也不会如此为难无视一个昆离帝宫的小小仙侍,早该喊停了才对。
难道正如传言所说,业帝不复当年,竟已然入魔了?
那些低声轻议终究忍不住偷偷起了,庭外云海渐生躁动。
仙侍额头已磕得见血,却仍未停,时琉虽然知道对方无辜,心有不忍,但酆业未语,她便只与
他同列。
直到桌案下,酆业勾着她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时琉微怔。
她明白酆业是叫她喊停的意思,却有些不解他为何自己不开口,要多此一举。
但少女没有去多想,还是顺他意轻声低劝:“代为受过之人,也是可怜,业帝便不要难为他了。”
“?”
昆离佯怒的面上眼角一抽,他微眯起眼,觑向时琉:“这位仙子望着面生,不知你是?”
时琉仰起白净的面庞,不退不避地冷然望他:“我只是业帝宫中的一个小仙侍,初来玉京,若有不识规矩冒犯到西帝的地方,还请西帝容谅。”
“小小仙侍,可坐不到这里。”
昆离眯眼盯着她,眼神里忽露冷光,声量更是骤提一截——
“好啊,难怪业帝有入魔之相,原来你便是那个竟敢对中天帝君施妖蛊之术的妖女?”
昆离扭头,“神卫何在?将这罪魁妖女给我拿下!”
“是!”
着冷光铠衣的一队神卫应声现身,显是早有准备,顷刻间便呈合围之势,面色凶狠冷厉地就要扑上去将少女擒住。
然而众人未能得手,却先僵停下了。
合围之中,无声也无息——
全程懒得一字相与的酆业只轻抬袍袖,将身旁少女揽入怀中,雪白暗纹的宽袖将少女半身相遮。
直等得四野阒然,神魔才懒洋洋抬了眸。
“动手啊,”
酆业哑然低笑,他后靠到玉栏上,掀起眼眸色嘲弄地冷睨着昆离,“怎么,万年前
有断辰相帮,幽冥十五部叛乱里应,凡界仙门应声随之外合——这些悉数捆在一处,你才攒够了胆量,敢与我动手么?”
听酆业点破旧事,昆离面色铁青,却不怒反笑:“业帝当真是受妖女蛊惑,竟是是非不分了?还请业帝清醒些,莫要包庇妖女,否则入魔为祸,便是三界与之为敌——这样的下场,岂不是堕您万年清名吗?”
酆业亦笑,举杯似邀:“威胁我?”
盏中琼浆如刃光清寒。
昆离面色微变,眼神更煞:“岂敢,提醒而已。妖女乃仙界之祸,我忝为司权仙帝,必彻查之。”
“哈哈,司权,彻查。”
酆业饮尽杯中琼浆,将金盏掷于桌案上,叩得黑檀木砰然闷响。
而神魔额间金血两色神纹熠熠微冷,身□□外云海暗沉汹涌,如苍龙腾渊,惊雷将落。
神魔抬眸,眼底浅金连作星海。只是这一次不复万年前神性温柔,而是冰冷漠然,如倾天之势——
“昆离,你是在求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