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就連心中升起的憐惜,也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我家中一個妹妹也同你一樣瘦弱,身子不好,母親都捨不得讓她嫁人。」
皇后抬手捏著韶音的下巴,帶著笑意的語氣又冷下來,若有似無帶著命令的口吻:「你想在這宮裡活下去,想要成為我的奴才,就得讓自己再吃胖一些,至少讓我用你的時候,不會擔心你不經用,半路上折了。」
韶音垂下眼眸,低聲應是。
皇后這才放過她。
她身體微微彎腰,然後退出殿內。
她們兩人在房間裡說了什麼,外面守著的人不得而知。
蘇忠傑只偶爾聽到一兩聲尖叫,其他便不知曉了。
這會兒看見韶音走出門,他剛想上前詢問,卻看見韶音那已經壞了的衣襟,衣襟下,露出了雪白細膩的鎖骨,一陣寒風吹過雪花,落在鎖骨上,晃得蘇忠傑眼眸一閃。
蘇忠傑撇開自己的視線,還是提醒了一句:「貴妃娘娘要來了,你在路上躲著些,這後宮的娘娘,對你可都沒什麼好印象。」
韶音沒想到蘇忠傑竟會如此心善地提醒她。
她立刻致謝,低著頭就要回自己直房。
這衣裳還得換下來,拿去造辦處,讓他們幫忙縫補,或者是拿一套的回來。
卻不想她還未抬步,帶著跋扈氣勢的女聲就已經傳來:「蘇忠傑,你又在背後嚼我的舌根子嗎?別以為你是皇后的人,我就不敢治你。」
蘇忠傑立刻轉身跪下。
韶音也跟著蘇忠傑一起跪下。
她將自己的頭埋低,卻不想還是被貴妃注意到。
「喲,這不是皇帝身邊的當紅太監嗎?這是被皇后娘娘給治了?」她囂張一笑,「衣裳都被扯破了,看來是惹急了皇后呀。」
話落,她走到韶音面前微微傾身,聲音已經變得格外危險,像是黑暗中,在森林深處穿行的鬼魅:「你就是用這般惹人憐惜的可憐模樣,蠱惑了皇上的心?我看你這衣服爛得不夠多,用不用我幫你再扯爛一些,讓你光著身子回去,可好?」
第o14章第14章
貴妃的話,再次讓韶音緊張起來。
韶音沒有想到,原來這宮裡的人都不是看起來那般模樣,在他們的表皮之下,都藏著一隻只兇猛的怪獸,只要那怪獸一張口,一動獠牙,就能將她撕得稀碎。
貴妃見她低著頭不說話,要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韶音將頭壓得更低,壓下心裡的恐懼,對貴妃說:「奴才身上髒污,唯恐髒了娘娘的手。」
貴妃面色一凜,滿眼不懷好意的笑也漸漸散去,審視的目光落在韶音身上,好似在判斷,她是否真的滿身髒污。
最後她冷艷著一張臉收回手,輕哼一聲,起身說了個「滾」字,便擺著衣裙,去往皇后宮中。
慈寧宮主殿的門開著,這一切都落在皇后眼中,她看著韶音離開,這才將視線轉移到貴妃身上。
貴妃向皇后行禮,皇后免了她的禮,並賜了座,再問她:「你今日過來是有何事?」
貴妃撤了臉上那些輕浮的神色,對皇后說:「是為了軍費而來。」
皇后也正了正臉色:「本宮知道這一仗不得不打,可是國庫空虛。」
貴妃的聲音帶上些許諷刺:「國庫空虛難道不是他胡亂揮霍所致,如今要修什麼行宮,還要大辦萬壽宴,這用的不都是銀子嗎?」
「冬日到了,邊疆的戰士吃不飽飯,連一身棉衣也沒有,我父兄為此愁白了頭髮,他在這宮裡倒是整日奢靡!」
「梁芙君!」皇后拍了桌子,「你應當知道這話不是隨便可說的!」
貴妃斂下神色:「我知曉你不會去他那裡告狀。」
「可若是隔牆有耳呢?若是被其他有心的人聽了去,你自己這條命折在了深宮之中,倒不會有人憐惜你,可你父兄和邊疆幾十萬的戰士怎麼辦?你可曾有想過他們!」
「禍從口出如此淺顯的道理,不用我來教你吧!」
貴妃被皇后罵得眼眶微紅,卻又顯出半分硬色:「我說了又如何?大不了我和他同歸於盡!姐姐你讓你兒子上位,你們坐在那個位置上,我倒是不用擔心我的父兄和他們手下那幾十萬的戰士!」
她這話說完,皇后立刻站起身,來到她身邊,親手捂住她的嘴,滿眼冰冷狠厲:「你以為我不敢要了你的命嗎?你以為我平時對你和顏悅色,便任由你胡亂為之,把我也拉入那深淵之中?」
兩人脾氣衝撞在一起,一時分不清勝負。
但她們也知曉,她們並不想爭奪口舌之勝,貴妃所提到的邊疆的戰士、軍費以及這一仗應該如何打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不打,受苦的是百姓,被割裂的是國土,這是她們身在後宮的后妃也不願意看到的。
可對於皇上來說,這些悲慘卻好似無足輕重。
皇后也知道,那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她閉上雙眼,對貴妃說:「此事不能太過著急,我們共同想辦法。」
之後幾日,韶音換了一套衣服,依舊在皇后宮中伺候。
卻不想這一日皇帝來了。
他喝醉了酒,滿腹牢騷到了皇后宮裡,看著皇后的眼神也格外不善。
皇后還未開口,他便將桌上的茶盞掃在地上,茶水和瓷盞碎片鋪散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