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徐稚柳提起,吴方圆甚至不知中间出的岔子竟是流寇作乱,而皇帝的态度摆明了不想声张。他料定等到使节们一一离开,皇帝势必要秋后算账。
一想到这个,吴方圆头疼不已。
“兴许一时混乱,躲到哪里去了,待今日城门大开,我叫人去探探风声,你先别急。”
说着,他将红缨枪放回练武场,问了一句,“你与那人是旧相识?”
徐稚柳略带迟疑地点了下头。
吴方圆神色一变,斥道:“记住,你已经不是徐稚柳了。”
徐稚柳自知失了方寸,甘愿认错,可对于此事,他仍旧表现出了某种让吴方圆诧异的较真和急躁。一向圆滑周全善于隐忍的徐稚柳,何至如此?
“她比我更早得到传召,按说不会和流寇对上。”
这中间有个时间差,约莫梁佩秋领完赏出门之后,流寇才会抵达皇城。
她一介平民,怎敢随意在皇宫内院逗留?进出都有人领路,即便她想,也早就被人轰出去了。
是以,她一定在里面出了事。
他想了一夜,以她如今的身份,安十九不会对她做什么,即便想,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选在皇宫做什么,这无疑太岁头上动土。然而她一介小民,值当什么人动手?目的为何?
他不由地再次望向吴方圆:“或许有人想利用她敲山震虎?”
吴方圆冷笑:“你把我们当成什么?和安狗一样的屠夫吗!再者说了,她临时得到传召,我等如何预判且提前做好安排?”
徐稚柳拧眉。
“此事若我等安排,做了也就认了,何必诓骗你?”
吴方圆立刻叫来管家,让人去城门等着。
年轻人火气大,吴方圆没有过多计较徐稚柳的莽撞,他更在意的是,徐稚柳与景德镇的羁绊之深似乎出他的想象,这种出让他无法研判为其偷天换日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过事已至此,身家性命都赌了上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没有多久,管家来报,安十九带人去了行馆。宫城里禁军打扫战场一整夜,没有现余辜。徐稚柳这才松口气。
吴方圆示意他坐,对这事儿也生出几分好奇。既然不是文官所为,也不是阉党所为,那么好好的一个人,怎生在里头待了一整夜?
任何一种正常的情况都无从解释时,剩下的只有不正常的情况。
徐稚柳还是更倾向于梁佩秋在流寇入宫之前就出了事。至于什么事,脱离两方斗争来看,只有和她个人有关的可能了。
她的身份。
她的目的。
她的皇瓷。
说到这个,他不由地再次陷入沉思。经过求证,他亲眼看到了景德镇献上的十件瓷王,其中几件刻有湖田窑款识的瓷王确系出自他手。
他将云水间的地契给了梁佩秋,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件瓷王需得经过她手,再过御窑厂和安十九的眼才能到皇宫,最终被打上御用瓷的皇印得以流传千古。
他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错,是张磊和时年提前现挪走了这批瓷,还是迫于创烧十件宝瓷的压力不得不将他的遗作放入其中,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结果?如若不然,难道她还会对他、或是他的瓷心怀恻隐吗?
只是这样想起,他就打消了念头。
他将日前的种种归咎于对过去的整理尚未达到他所期望的“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