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时天早已经暗了,京城上空似被一张黑布笼罩,不见一颗星子。
英王府前,早早得了消息的英王世子已候在府门外,见着马车停下,他快步迎上欲要亲自搀扶,双手伸出的当下,英王这处却停了动作。
气氛滞了一瞬,夜色中英王就这么直直立于马车,面色阴沉,居高临下静静盯着自己的儿子。
“最近你在忙些什么?”
“父王……”
“将你的人撤回来。”
英王世子心中惶恐,不觉屏住呼吸:“父王说什么?”
“还想装傻?你当那夜你的手下在威武镖局前与人缠斗之事真的瞒住了所有人?忙活这样久该是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了吧?镖局那个姑娘今晚就将人送回去!”
“父王,儿子知道了。”
英王世子哪里还不明白。
“莫要再自作聪明,别忘了,这里还是你皇祖父的天下!”
“是!”
英王世子赶忙跪下。
“你的错处,自得我担下。可是儿啊”
那个惹了言官参奏的英王妃母家内侄已于午后下狱,依着府衙原先的判词,不日便会启程流放三千里。
连累父亲跪在宫中,英王世子已是自责万分,如今亲眼见着觉出父亲眼中的失望,心头更是一阵激荡。
自己捅下的娄子自得要自己收拾干净。
入夜,沈济川跪在一处院落内,直等到前方屋内传出了动静。
一双粉底皂靴停在身前,沈济川随之恭敬呈上赵弋的认罪书,上头白纸黑字记录着将人捉回后详细经过,末尾还印着血红的指印,日期却是三月前。
一领簇锦蟒衣,头顶三山帽的蔡公公接过文书似无意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开口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阴阳怪气:“沈大人这份文书呈上的可真是时候,咱家正要去寻你呢,你这就来了。”
沈济川抬头看向蔡公公,眼睛不见任何闪躲之意,定定回道:“赵弋此人存了意图挑唆太子与英王的兄弟情谊的心思,况且儿子手下的人将他带回来时,人已疯了,言语间更是颠三倒四,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卑职自然不敢拿到圣前面前再扰了皇上的清静。”
自古君心最难测,说来讽刺,身处至尊之位的皇帝身旁最亲近的人竟不是自己的妻子、子女,却是贴身伺候的宦官。此刻沈济川眼前的蔡公公便是其中一位,要说这位蔡公公跟随皇上身旁多年不说,一路陪着皇上从皇子熬到王爷再坐上如今皇位,据说战场之上还为皇上挡过刀箭,因此极受皇上信任,便是当年的江禄也比不得此人在皇上眼中的分量。
“你倒是赤胆忠心,咱家这处却是想岔了,若不是今日谢辅的奏折,咱家这处还被蒙在鼓里,心想着莫不是一个副统领之位让沈大人生了什么鲲鹏之志,再瞧不上咱们这些伺候人的奴才了呢。”
“公公冤枉卑职了,若没有公公,卑职哪里有如今的风光,若卑职若真生出了旁的心思,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话间,沈济川同时磕头以证清白,脑袋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出沉闷的“咚”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