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取下包裹道:“你不过是行菜过卖,却只管问甚?”
那妇人却道:“店主人不在,若非熟客,奴家便不好待之。”
武松道:“听闻你家肉馒尚好,今日便来识见。尽管将好酒好菜取来,少不得大锭金银与你,甚店主人,我却不去管他。你只待客便罢了。”
言罢暗中运力,双掌将包裹横推过来。那妇人不及细想,伸手接那包裹,乍一入手,双臂一沉,心忖道:“这包裹这般沉重,想必金银甚多,今日个大利市。”
武松见她轻巧巧接了包裹,心忖是了,这妇人“小回门使得精熟”
,定是那“母夜叉”
。母夜叉道:“既是慕名,怎可不与?客官请随奴入来。”
说罢在前面引路。
武松与防送公人入了店内,择了一张柏木座头坐定,那母夜叉唤几个汉子,端了几盘果子与一坛醉流霞摆在桌上道:“客官少歇,用些果子醴酒。奴这店里有肥羊炙、好鹿脊,可要些来吃?”
武松称善,母夜叉自去准备。武松斟了一盏酒,一饮而尽,复饮又尽,连吃了十二盏,大叫:“兀那小娘,此酒解渴尚可,只是寡淡,换些好的来。再有冷肉切些来。”
母夜叉闻言走来唱喏,两个防送公人见武松如此连斟连饮,不见有甚事,又见母夜叉不过一个妇人,放下心来,同声笑道:“小娘子,将你平日吃的酒与老爷们来吃。”
母夜叉笑道:“肥羊炙、好鹿脊须慢些,有冷牛肉先切些来与客官,我这里尚有锅烧酒,只是浑了些,烈了些,客官若不嫌,这便取来。”
武松喝道:“倒是不讳言有牛肉卖,如此先切三五斤牛肉。酒浑不碍,尽管取来。”
母夜叉答道:“这便切肉与客官,酒筛好便来。”
言罢转身去了。
须臾,那母夜叉踅身回来,端了一大箩熟牛肉放在柜上,摸出两把钢刀,飞也似切作肉片,武松赞道:“甚是快利。”
边说边饮,登时又尽了三四盏。母夜叉见他量大,暗暗心惊,踅身欲去。武松又言道:“小娘夫君可在此间?”
母夜叉言:“不曾在,前山贩卖牛肉去了。”
武松笑言:“既恁般说,小娘可来同饮。”
母夜叉闻言大怒,心想须臾便让你这厮上了笼屉,口中却笑道:“客官说笑了。奴家与客官取烧酒来。”
母夜叉进了灶房,唤过两个汉字,布置一番,又亲手筛了一坛锅烧烈酒,放入蒙药,转念想那汉子身高体阔,怕是不济,复又放了些蒙药,将酒坛捧在怀里转回前堂,口里嚷道:“酒来矣,客官受用。”
酒一上桌,母夜叉远远躲了去,偷眼睥着武松三人。武松径自斟了一碗,见酒色碧绿,他惯走江湖,佯做举盏,将拇指探入,但觉指端麻,识得此乃蒙药,扭转身来喝道:“兀那小娘,这桌上果子不中吃,可有热馒,一并来与老爷受用。”
母夜叉答道:“有好馒,待奴家整治些来。”
武松喝道:“快去奉来。”
母夜叉转身入去,只打了一个转,又捧着竹笸箩踅来,笸箩中有十数枚馒,母夜叉笑道:“此馒乃张家老店精馔,客官好些受用。”
武松捉住母夜叉手腕道:“坐下同吃。”
母夜叉挣一挣,未得出脱,便笑道:“客官好大的气力,奴家受不起。”
武松大笑:“莫说是你,我若叫罗刹来吃一杯,罗刹亦不得不饮。”
母夜叉目视武松道:“奴家不会饮酒,客官但有他求,奴家当尽心侍奉。”
武松面上一红,无言以对,松了手掌,捉起一枚馒掰开,沉下脸道:“说是精馔,如何内有毛?”
母夜叉一惊道:“想是厨子不慎,奴家赔罪则个。”
武松又道:“亦有指甲,你这小娘,与老爷吃的可是人肉馒?”
母夜叉道:“客官说笑了,张家店良誉百里,安敢做人肉馒,又何来人肉?客官若嫌不好,奴家这便奉鹿脯与客官用。”
言罢转身去了,待到后间,唤来七八个汉子商议:“前堂三人,有一配军高大肥壮,可做黄牛肉卖,有二公人黑皮柴肉,可做水牛脯卖,是桩好买卖。只是这贼配军,其雄难敌,其奸如油,甚是难打,不知如何料理。”
一汉子道:“想是起了疑心,嫂嫂不可再用药酒,换烈酒与他,但有三五碗入腹,我等一拥而上,拖翻缚了他,百余官军我等尚且不惧,任他鬼奸雄武,能如之何,终成刀下之鬼。”
母夜叉称善,吩咐众人各备兵刃,径自筛酒去了。
作者: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