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凭听了便道:“俺这浑家端的是有理哩。”
乙辛大怒道:“兀你这乞婆,胡言乱语,可是讨死么?”
妇人不相让:“俺这华夏子民,不省的胡言胡语。”
乙辛身后一个秃汉听了作道:“你这贱妇,尚说甚华夏子民,敢是要反大辽么?俺便捉了你去送去法办。”
他身旁那七八个汉听了,便要一起作。
乙辛却拦了众人,向郁保四道:“你这厮敢是他二人邀来相助么?不要来坏了性命。”
郁保四不答,转身自去,乙辛在后大声笑道:“看你这厮,生得如此长大,叵耐吃不得唬,是个囊糟。”
郁保四心中本已忿恨,听了此言,便停步下来。乙辛与庄客俱来看他,只见郁保四停了一停,又移步走去。那秃汉笑道:“是个没卵子的夯货。”
郁保四心中火起,按捺不住,踅转身走来,向秃汉道:“老爷方才未曾听分明,你这秃鸟说俺甚?”
秃汉道:“你这厮是甚人?却待怎地?”
郁保四道:“老爷问你方才说甚言语?”
那秃汉叫道:“你这厮须听分明,俺说你没卵子。”
郁保四冷笑道:“老爷这卵子只为直你娘用。”
秃汉听了怒将起,抢下阶来,劈手来捉郁保四,郁保四本欲挥拳去打,那几个庄客见了,一起聒噪。郁保四见他人多,便放下拳来。秃汉见了,张势起来,扯住郁保四,打了郁保四一拳,又将那件葛袄扯破。郁保四怒道:“泼鸟,知死么?”
朱凭见了,走来抱著郁保四,向乙辛劝道:“这汉是个行路客,非是俺唤来,切莫要打。”
那秃汉见如此说,便向地下唾了一口,放了郁保四,一掌打在朱凭面上道:“你个杀才,来惹俺家老爷不快。”
郁保四见了喝了一喝,乙辛身后那几个庄客,搬出些器械,绰在手里,郁保四眼见要大弄,忍了一忍,垂了头便走,那些庄客兀自在后笑骂。
此际朱家庄乡人已聚拢来看,这乡人多是汉人装束,只在那里忿忿张著,却无人来拦,只七嘴八舌向郁保四道:“你这大汉虽是雄伟,当不得他家人多。”
郁保四面皮赤红,并不抬头,只是走去。待走出二十步外,闻听身后哭喊,郁保四踅身去看,见朱凭与浑家被七八个庄客打翻在地,内里两个庄客竟去扯那妇人衣裙戏弄。郁保四见了,心中升起一把火来,按捺不住,大叫道:“兀那厮们,恁得下作,直如猪狗么?”
那秃汉远远听了,高声叫道:“你这厮来讨死么?”
踅身取了一条缳铁锏,飞也似赶来,郁保四见只他一人,便扯出怀中解手刀要与他厮并,忽见一小队辽兵骑马而来,见这里闹成一片,那队辽兵便纵马近前,将乙辛、朱凭和那妇人围了。一个辽兵头目见秃汉搦着缳铁锏,郁保四执著解手刀,又催马来到近前道:“你二人因何相并?”
秃汉道:“这厮来俺家门上搅闹,怎能容他?”
辽兵头目道:“你这两个不去报官,不寻里正裁断,却是不省的法度么?”
郁保四见这些个俱是辽人,便打著北地乡谈道:“这厮们为祸乡里,忒是欺人。”
秃汉道:“俺家契书现在哩。怎说欺人?”
辽兵头目道:“俺是催税官,且不要与俺说甚是非,你两个只不要搅闹乡里。”
秃汉道:“俺家老爷是契丹人,族中阿叔在部署司为官,这厮汉非俺这里土人,敢是个南人,却来搅闹。”
辽兵头目听了大怒,向郁保四道:“你这鸟汉莫不是个细作么?”
说罢挥动马鞭抽来。那马鞭上杂著铜豆,登时将郁保四面上打出一道血痕。郁保四强忍著气道:“小人是霸州客人,来此做些勾当,如今消折了本钱,欲回家乡,现有霸州、大同两地牛马交易契书,怎凭空说俺是南人。”
说罢,将出契书与辽兵头目看。辽兵头目见郁保四果然是霸州乡音,又有契书,便道:“你这厮虽是个北汉人,只不要生事。”
郁保四道:“这厮们在此为恶,恳求做主则个。”
辽兵头目怒道:“你这鸟汉不省得老爷言语么?”
说罢又是一鞭抽来。郁保四见他不由分诉,只是袒护秃汉,便向那秃汉咬牙道:“秃厮,俺必取你性命。”
秃汉笑道:“说甚大言,若不是税兵老爷来到,必将你好打。”
辽兵头目目视郁保四道:“你这鸟汉若要走,便夹著卵子行去,若是不服,便把来绑缚了,回去法办。”
郁保四拭了拭面上血,踅身大步去了。
郁保四离了朱家庄五里外,走到一处僻静地,见一架破烂太平车倒在一株败柳下,便依著太平车睡了。待一觉醒来,见暮色上来,两只芦鸡在柳树下寻食,郁保四便去捉了来,扯出随身解手刀,将两只芦鸡宰杀了,只是寻不到水清洗,没奈何,只得胡乱烧吃了,又吃了几枚胡饼,吃得饱了,在车下掘了掘,将鸡毛埋了,见太平车辕上包著铁,便将车辕折断了,执在手中舞了几舞,却是十分趁手。郁保四去张天色,见已是星曜当空,便揣了些鸡骨,将面涂了,绰了那条包铁车辕,踅转朱家庄去。
作者:燕北